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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檐(751)

作者: 阿琐 阅读记录

玄烨早把自己睡了宫女的事,抛在九霄云外。

细细看祖母,只见双鬓渐白,眼角的皱纹也日益深邃,曾经饱满光泽的肌肤,开始松弛暗淡,皇祖母老了,为了大清,为了他们祖孙父子三代人,辛劳了一辈子,操心了一辈子。

“皇祖母……”玄烨热泪盈眶,“孙儿错了。”

玉儿冷冷别过脸:“我最厌烦你祖父和你阿玛对我说对不起,到如今,要开始厌烦你说这句‘我错了’,收回你的话,你堂堂皇帝,何错之有?”

玄烨俯身叩首,不敢起来。

玉儿道:“我还没死呢,你磕头做什么?”

玄烨一动不敢动。

玉儿叹息:“拿女人撒气,算什么本事,可见你比你爹,也强不到哪儿去,你退下吧,我现在不想见你。”

玄烨抬起头,脸上有泪水,玉儿看见,坐起来,伸手抹掉了,将他轻轻往后一推:“滚出去,别在我跟前丢人现眼。”

屏风外头,苏麻喇听得提心吊胆,格格每说一个字,她就一哆嗦。

可苏麻喇心里又是高兴的,这样的重话,这样的责备和斥骂,当年对着自己的儿子,格格可是半个字都不敢说。

苏麻喇悄悄探头看了眼,玄烨已经坐在了格格身边,祖孙俩执手不语。看得出来,格格嫌弃得很,可是做孙子的,死死抓着祖母的手,就是不放开。

“真真是冤家。”苏麻喇哭笑不得,安心地去准备茶水了。

玉儿这里,叹息道:“你早晚把皇祖母气死,可是皇祖母不能死,我死了,我的玄烨就真成了孤儿。”

玄烨心内的恐慌,全在眼睛里,一下什么气焰都消了。

玉儿道:“皇后说,是昭妃身体不适,主动将宫女献给你,那就这么着吧。”

玄烨很意外:“她已经做决定了?”

玉儿道:“这才是一国之母该有的魄力和威严,人家一早得到消息,就干脆利落地把事情定下了,你呢?玄烨,我问你,钮祜禄氏若一脖子吊死了,你打算怎么办?你打她骂她,你也不能羞辱她。”

玉儿恨得,在玄烨脑袋上重重戳了一指头:“糊涂的东西!”

玄烨不敢争辩,老老实实听训。

“大李子呢。”玉儿唤人,一声声传出去,大李子一阵风地跑了进来。

“即日起,皇帝禁房事三个月。”玉儿道,“一天都不能少,不然就是你的脑袋搬家。”

大李子咽了咽唾沫,脑袋磕在地毯上:“奴才遵旨,奴才遵旨……”

玄烨很尴尬,这样的惩罚,祖母就没给他留半点情面。

但玉儿又一叹:“坤宁宫除外。”吩咐苏麻喇,“去翊坤宫看看,昭妃怎么样了。”

苏麻喇领命,亲自前来,走到翊坤宫外的路上,却远远看见冬云往北边去,她没多想,先进门去办差事。

冬云一路往北,拿着昭妃下赐的令牌,竟是出了神武门,直奔家中而去。

第793章 穷途末路,到头了

是日午后,皇太后下了懿旨,封翊坤宫的宫女张氏为答应。

虽然宫里有传言,是皇帝故意要了昭妃的人来恶心她,可传闲话的人抓一个打一个,半天下来,再没人敢挂在嘴边。

而人心极容易被动摇,太皇太后的懿旨不容怀疑,竟有人信以为真,风向渐渐从皇帝气昭妃,转为昭妃用宫女固宠。

如此,的确减少了君臣之间的矛盾,可翊坤宫的颜面大大折损。

冬云天黑前才回宫,带了好些补药食物,在神武门下都叫侍卫查验过,那些人本不想为难翊坤宫的宫女,可冬云主动要他们检查,说是避免日后麻烦。

至于她的去向,苏麻喇到翊坤宫探望灵昭时,灵昭就说,之前就和家里说好,要冬云今天回去一趟。

出了这样的事,她虽然心中难过,一时什么都不想,但若突然不去了,家里必定更惶恐,她派冬云去安抚,至于宫里的事,灵昭保证冬云绝不会乱嚼舌根子。

彼时苏麻喇就劝灵昭想开些,灵昭也好好的应付了,此刻冬云回来,屋子里就主仆俩,冬云紧张地说:“小姐,奴婢对老爷说了,老爷说行。”

灵昭目光冰冷地打开家里人准备的东西,无非是些人参燕窝的滋补之物,她像是在对冬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我步步退让,事事隐忍,换来了什么?”

且说皇帝禁房事三月,这事儿不会公然宣布,可玉儿命大李子好生告诉皇后,且说明了坤宁宫不在其中。

舒舒在入夜后,才见到了从朝事里脱身的玄烨,他耽误一上午挨罚,好些事挤在下午处理,又累心里又有火,进门后自己踩了靴子,胡乱踢得老远,就仰面躺在炕头。

舒舒将被踢飞的龙靴捡回来,在茶几上摆了热茶,见玄烨闭着眼睛不理人,她也什么话都没说,悄悄预备退下。

玄烨则见自己躺了半天没人关心,睁开眼找人,见舒舒一脚已经走到屏风外,他出声喊下:“你去哪里。”

舒舒含笑回答:“皇上醒了?臣妾以为您睡着了。”

玄烨没好气地坐起来:“不要阴阳怪气地说话,你想要朕怎么办?”

舒舒走回他身边,将茶水递给他,然后安安静静坐在一旁,也不说话。

玄烨一面喝茶,一面偷偷看她,很没底气地问:“皇祖母的懿旨,你接到了吗?”

“是。”舒舒应道,“太皇太后给臣妾体面,但是臣妾也担心,皇祖母是记挂着臣妾与皇上圆房之事。”

玄烨说:“你突然规规矩矩地说话,朕不习惯。”

舒舒扭过头,看着玄烨,玄烨放下茶杯就躺下,转了个方向,把脑袋搁在了舒舒的腿上。

“皇上……”舒舒举着双手,不知往哪儿放好,可看着怀里满脸疲倦的人,不由自主地放下来,捧着他的脸,轻轻舒缓疲惫,温柔地说,“我真想好好和你吵一架,大吵大闹的把心里的火气都撒出来,可我不敢。”

玄烨睁开眼,却是笑了:“朕也不敢。”

舒舒在玄烨脸颊上捏了一把:“可你是怕皇祖母,我是怕你呀,一点儿也不公平。”

玄烨侧过身,把脸埋在舒舒的小腹里,浮躁地说:“朕昨夜一定是疯了。”

舒舒问:“皇上昨天有心事?”

玄烨唔了一声,闷了半天才说:“倾弦那么没规矩,叫朕有些寒心,她身上全是家里的影子,难以想象佟国维,如何日日夜夜地给自己的亲女儿洗脑子,朕的表妹太可怜。”

舒舒没做声,玄烨又道:“额娘走了也好,干干净净,不然将来活着看自己娘家的人瞎折腾,她会心碎。”

舒舒说:“皇上别这么悲观,且不说额娘,就说外祖母,她是豁达之人,就算真有一天怎么样,而她还活着还看得见,她也一定会站在您这一边。”

玄烨无奈地望着舒舒:“话虽如此,可外祖母还是会伤心,朕统共剩下这么几个亲人。今天皇祖母说,要朕别再气她,气死了她,朕就真的成了孤儿。”

舒舒心头一酸,眼看着玄烨的眼角滑下泪水,顿时什么理智都被抛开,抱着她心爱的人,柔声安抚她:“不会的,皇祖母会长命百岁,皇祖母和我,都会陪在皇上身边。”

石榴端着宵夜进门,见这光景,赶紧退了出去,门外头大李子少有的累得坐在围栏上,见石榴出来,忙站了起来。

“去歇着吧,在娘娘这儿,不会有事。”石榴说,“别累坏了。”

大李子道:“做奴才的累什么,皇上才累,心里压了多少的事,家国天下,他每天都在忍耐。昨晚突然就绷不住,可若是换做前一夜,皇上心里少积攒一天的事,恐怕也不至于叫昭妃娘娘气着。皇上不好……那一位也……”

石榴不愿议论翊坤宫是非,道:“那更要去歇着,你养足精神,才能把皇上伺候舒坦了。”

大李子则道:“太皇太后特地关照,坤宁宫不禁房事,只怕这话里有意思,你且盯着些,合适的时候,提醒娘娘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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