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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檐(705)

作者: 阿琐 阅读记录

因今日翊坤宫焚烧东西引起恐慌,各宫都在敦促警示防火防灾,坤宁宫里,石榴刚教训完宫人们,来向舒舒复命。

“翊坤宫的人,怎么样了?”舒舒问。

“太皇太后说,都是年轻的孩子,就不打打杀杀了,昭妃娘娘身边的冬云,罚了半年的月例,其余宫人各罚一个月,都闭门思过。”石榴应道,“自然对钮祜禄一族而言,这不值什么钱,昭妃娘娘转身就能贴补他们了。”

“不是银子的事儿,她失了面子,再有……”舒舒心里明白,恐怕钮祜禄氏是发现自己的书信被人拦截了。

“奴婢听前头的说,皇上不大高兴,从慈宁宫回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闷闷的。”石榴道,“娘娘,您要过去瞧瞧吗?”

舒舒摇头:“这是皇上和她之间的事儿,皇上需要我,自然会传召我,不然我就不该擅自插手。钮祜禄氏的皇妃,也是皇上封的,我这个皇后该予以尊重。”

但这日夜里,御膳房传膳,舒舒才入席,玄烨就来了,大大咧咧地闯进来说:“朕一个人吃饭闷,来和你一道吃。”

“你们都下去,我会侍奉皇上。”舒舒吩咐众人,“就等在殿外,也好传你们。”

宫人们纷纷退下,玄烨已经坐下了,举起筷子满桌子晃悠,不知吃什么好,只到舒舒来布菜,夹在他碗里的,他才安心地吃起来。

舒舒去盛汤,玄烨说:“仔细烫手。”

听到烫手二字,舒舒便道:“太医院的人向臣妾禀告,昭妃的手被烫伤,似乎很严重。”

玄烨说:“你去瞧过了吗?”

舒舒摇头:“皇祖母罚她闭门思过,臣妾不敢擅入。”

玄烨放下筷子:“舒舒,朕就是来和你商量,该怎么办。她可能是发现了与家人的书信被朕拦截,才吓得把屋子里的信都烧了。明天一早,鳌拜他们,就该问怎么回事了。”

“皇上真来商量,臣妾也有话想说。”舒舒道,“不然,臣妾不该随意左右您的决定。”

玄烨朝她招招手:“坐下,朕不喝汤,别烫着你。”

膳厅外,大李子踮着脚朝里头望一眼,只见帝后二人依偎着,神情严肃地说着什么话,突然有人从背后拍她,回眸但见是石榴。

“这是最好的烫伤药。”石榴递给大李子一个精细的小瓶子,说道,“在太医院备案了的,可不是随便拿来的东西,你替皇上收着吧。”

大李子愣了愣,但还是接了过来。

石榴道:“机灵些,尽量为皇上大事化小,当初先帝两年废后,闹出的笑话,恐怕能叫人说上千百年。咱们皇上是要做一代明君的,哪怕昭妃娘娘不能长久,也绝不能是眼下。”

翊坤宫里,御膳房的人将一动没动的饭菜撤下,灵昭漠然从膳桌边起身,走回寝殿去。

她虽然被罚闭门思过,可待遇并未削减,今晚的御膳,为了助她养伤败火,还比平日多了几道药膳。

太皇太后今日训斥她,也不是那憎恶讨厌的语气,虽然挨了骂,可灵昭竟然觉得很亲切,比起家里那一张张嘴脸,亲切上百倍。

她真的想把这里当家,可是……

灵昭还没坐下,冬云急匆匆跑来,她心里很烦躁正想呵斥,却听冬云说:“娘娘,皇上来了。”

“皇上?”灵昭浑身紧绷,手脚顿时就僵住了。

第748章 望你好自为之

宫灯鱼贯而入,将翊坤宫的院子照得通亮,灵昭紧赶慢赶迎出来,皇帝到底还是走进来了。

灵昭眼中,他昂首挺胸、步履生风,眼眉间不喜不怒,瞧着和平日里没什么两样。

一院子的人都跪下了,灵昭怔了怔,忙也向皇帝行礼,玄烨却轻轻搀了她的胳膊,说:“朕听说你烫伤了,就来瞧瞧,也带了烫伤药来。不过你也别乱用,明日见了太医问过,再看能不能用。”

“皇上……”

“皇祖母向来爱之深责之切,这一年你在宫里也知道,朕和几个兄弟,隔三差五挨训。”玄烨笑悠悠道,“不过你也太胡闹,什么不好玩?玩火?”

灵昭眼眉低垂,指尖烧伤的剧痛已经没有白天那么折磨,可她不自觉地双手紧握,触碰了伤口,便又是疼得撕心裂肺。

“皇祖母罚你闭门思过,朕也不能久留,就是怕你吓着了,想着一定要来瞧瞧。”玄烨说,“别伤心了,明日到慈宁宫,朕替你求情。”

灵昭眸中含泪,她心里有一瞬的希望,她希望拦截她信函的人不是皇帝,而是太皇太后。

她希望皇帝什么都不知道,她希望这一年来自己被冷落,不是因为皇帝对她寒了心。

但是,可能吗……

“你哭了?”玄烨温和地说,“别难过,皇祖母不会再骂你,朕向你保证。”

灵昭抽噎起来,没把持住,跪了下去。

“怎么了?你这样子,倒是朕不该来。”玄烨搀扶她,“快起来,入秋了,地上凉。”

“皇上,臣妾再也不敢了。”灵昭哽咽着,拼命摇头,“臣妾……再也不敢了。”

是不敢再玩火,还是不敢向族人传递宫闱之事,玄烨希望灵昭能想明白。

明日在慈宁宫,她还有一关要过,过得去,这一生玄烨绝不欺她,可若过不去……

玄烨定下心神,不叫自己露出情绪,扬起笑容说:“别哭了,被皇祖母骂不丢人,这世上能有几个挨皇祖母骂的人,若是有人笑话你,你就想,他们是在嫉妒你。”

“皇上,时辰不早了,您待久了,给昭妃娘娘惹非议。”大李子上前来说,“娘娘受了伤,也该早些休息。”

玄烨便道:“明日到慈宁宫见,别害怕,有朕在。”

灵昭的心一颤一颤,那日在南苑地震时,皇帝也在她耳畔这么说,叫她别害怕,拉着她的手,抱着她的身体。

“皇上起驾……”

外头一阵嚷嚷,玄烨大步离去,宫灯一盏盏出了翊坤宫,这里的光线一寸寸暗下来,灵昭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差点踩空了台阶,亏得冬云出手搀扶。

“小姐?您要追皇上?”

“不……我、我就是想再看一眼。”

坤宁宫门下,舒舒盈盈而立,看着灯火回到乾清宫,看着前头安静下来,她对石榴说:“但愿一切顺利,但愿钮祜禄氏能想明白往后的人生要怎么过。”

“娘娘,您糊涂过吗?”石榴问,“进宫初初,您可曾犹豫过,取舍不定过?”

舒舒大气含笑,洒脱地应道:“没有,从没有。”

翌日,皇帝要早朝,还有书房的课业,灵昭最先独自来到慈宁宫,亦是太皇太后主动召见她。

从翊坤宫到慈宁宫的路,已经足足走了一年,可今天,每一步都那么难,灵昭满心惶恐,脚下像拖了石墩子。

苏麻喇早已在门前等候,温和亲切地笑着:“娘娘,您来了。手还疼吗,若是疼得厉害,可别忍着。”

灵昭彷徨地看着她:“嬷嬷……”

苏麻喇道:“娘娘,这边请,太皇太后吩咐,要单独见您。”

书房里,墨香悠悠,玉儿站在书架前翻阅书册,听得轻微的脚步声,回眸看,年轻的孩子已经跪在身后了。

“你这孩子,大白天的走路不带声儿。”玉儿嗔笑,“起来吧,地上凉。”

灵昭俯首行大礼,露出缠了纱布的手,玉儿便叹:“过来我瞧瞧,化脓没有?”

走到面前的孩子,还没开口,便是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下来,她害怕彷徨,无依无靠,纤细的胳膊瑟瑟发抖。

才十几岁的孩子啊,玉儿心软了。

她当年瑟瑟发抖时,还有姑姑抱着,可是这无辜的孩子,什么都没有。

“要仔细伤口,但别怕留疤,手上的肌肤换得快,就算留疤,一两年也淡了。”玉儿温柔地说,“你还那么小,好的更快。”

灵昭哭了,控制不住地抽噎着,玉儿将自己的丝帕递给她,转身又从桌上拿来一方盒子,盒子里是一摞几十封空白的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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