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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檐(606)

作者: 阿琐 阅读记录

玉儿心想,孩子到底还是孩子,什么都放在脸上,但言:“不碍事,大概是困了。”

这日傍晚,玄烨从书房归来,尚衣监的宫女等着三阿哥,为他量体裁衣做骑马装,玄烨意兴阑珊,一点儿都不兴奋,完了就独自回寝殿,说是要温功课。

元曦从慈宁宫回来,白日里就听和顺说儿子像是不大高兴,别是病了不舒服。

她之前派人去书房问,大李子说三阿哥没事,这会儿回来见儿子在灯下温书,瞧着没什么奇怪。

“刚才闷闷的,连做骑马装这样高兴的事儿也兴奋不起来。”石榴跟来说,“早晨出门时说好,夜里要奴婢准备大虾馅儿的饺子,全忘了。这要是换做平日里,没进门就嚷嚷了。”

“今天他见过皇上了。”元曦说,“在太后跟前,一道见了皇上。”

“该不是叫皇上训斥了吧?”石榴担心地说,“不然能有什么不高兴的事?”

“把饺子蒸上。”元曦道,“一会儿送进来。”

说罢,她进了门,笑悠悠道:“今天这么怪,不用额娘敦促,就自己温书了?”

玄烨忙离了坐,向母亲行礼,元曦将儿子搂过,翻了翻桌上的书:“今天累不累,太傅夸你了吗?”

玄烨瘪着嘴,满肚子的委屈,突然有些绷不住,伏进了母亲的怀里。

“都是大孩子了,还撒娇?”元曦抚摸着儿子的背脊,温柔地说,“有什么不高兴的事,能告诉额娘吗?”

“皇阿玛瞪我……”玄烨委屈地说,“可是我没做错事。”

就因为玄烨听苏麻喇说过先帝的故事,知道皇爷爷是如何威武霸气的大英雄,他得意地在福全哥哥面前说了一嘴。

而福全从小身边伺候的人,几乎没几个见识过先帝的,哪能知道这些事,有了兴致后,时常缠着玄烨当故事听,今天一激动,就在父亲跟前提了起来。

“额娘,皇阿玛是不是不喜欢我。”玄烨好委屈,“皇阿玛很凶地瞪我。”

元曦想了想,问儿子道:“你能不能先告诉额娘,你凭什么觉得阿玛不高兴,阿玛他骂你了吗?”

“没有骂我,可是阿玛对哥哥说,说我是胡说。”玄烨着急地看着母亲,“我没有胡说,都是苏麻喇嬷嬷告诉我的,嬷嬷不会骗我。”

“你还没有告诉额娘,为什么觉得阿玛不高兴?”元曦再问。

“因为……”玄烨怯怯地望着母亲,显然是害怕了。

元曦温柔地说:“额娘不骂你,也不怪你,但是额娘想听玄烨心里的话,好不好?”

玄烨低头道:“因为阿玛没有皇爷爷了不起,阿玛从来没打过仗,阿玛那么瘦,所以不能在阿玛面前说皇爷爷好,皇阿玛会不高兴。”

“谁教你的?”元曦问。

“没、没有人教……”玄烨反而奇怪地看着母亲,他以为这是很寻常的事。

“你不要这么想。”元曦说,“如果玄烨长大了,因为国家太平而不用打仗,你会觉得自己没用吗?你不如福全哥哥高大结实,你会觉得自己没用吗?”

玄烨摇头:“我念书比福全哥哥好。”

元曦说:“对啊,皇阿玛也有很多地方,比皇爷爷比太祖爷爷强。玄烨,是谁给你胆子,认为自己的阿玛不如人?”

玄烨鼓起腮帮子,又把头低下了。

“因为皇阿玛和皇贵妃娘娘好,你心疼额娘是不是?”元曦温柔地说,“傻孩子,你只是没看见阿玛和额娘好的时候,不要胡思乱想,记住了吗?”

玄烨伏在母亲怀里,难过地说:“额娘,我不乱想,但是额娘,你也不要骗我。”

“额娘……不骗你。”元曦的话,毫无底气。

面对聪明心细的儿子,元曦不知该怎样引导他才好,唯有翌日到慈宁宫,向太后求助。

玉儿叹道:“小孩子心思最简单,他们的世界里,就是喜欢和不喜欢,他当然就觉得,福临不喜欢你,也不喜欢他。事实如此,你不必强行纠正,至于父子感情,福临教过他认字读书吗,你现在去问问皇上,他知不知道玄烨在念哪本书?”

“皇上日理万机,哪有闲工夫管孩子们。”元曦道,“臣妾是不怨的。”

“你不怨,是你大度。”玉儿说,“难道日理万机,就不用当父亲了?你每天料理后宫的事,应付着皇室宗亲的送往迎来,还要伺候我,难道很闲吗?男人到底凭什么,一点儿心血都不乐意付出,还要女人给他们生个文武双全,又忠孝仁义的儿子?”

元曦呆呆地看着太后,玉儿说:“别想了,过几天打猎去,我给福全和玄烨都准备了小马驹,给他们一个惊喜。”

这一日入夜,福临回承乾宫时,刚好遇上葭音吃药,担心地问:“怎么总见你吃药,是药三分毒,没有病就别吃了,还轻松些。”

葭音吃的,正是这个月的避子汤,但她从容应对:“皇上见臣妾好了,不正是这些药的作用?臣妾不觉得麻烦,皇上就当臣妾在喝甜汤吧。”

第645章 是皇帝不行,还是皇贵妃不行

这话福临是信的,近来葭音气色红润,胃口也好,福临常常光看着葭音吃饭,自己就能心满意足地饱了。

这大半年来,她陪伴自己度过每一个彷徨不安的夜晚,为他喜而喜,为他悲而悲,还不得不夹在自己和皇太后之间。

曾一度看着心爱的人日渐消瘦,福临自责又无助,好在随着战局形势的扭转,一切都好了。

“朕今日邀请额娘一道去狩猎。”福临说,“额娘挺高兴的,说是若有兴致,要在围场多住几日。”

“太后本是女中豪杰,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人物,如今在这紫禁城里,言行举止都要做三纲五常的表率。”葭音温柔地说,“太后实在辛苦了。”

“你是这样体贴,外人却不知你的好。”福临不甘心,“说什么宠妃误国,纯粹是他们自己没本事,把什么都往女人身上推。”

“臣妾不在乎,皇上知道臣妾好,太后和姐妹们知道臣妾好,就足够了。”葭音娴静地说,“臣妾能与皇后,和他姐妹们和睦相处,共同侍奉皇上,已是心满意足。”

“提起皇后,这大半年来,她日日躲在慈宁宫,什么事都不管。”福临更不甘心,“太后却能纵容她,这是什么道理?偏偏对朕,对你,诸多要求诸多不满。”

葭音后悔提起皇后,这不知是要说到哪里去了,便努力要将话题岔开,便说起费扬古选妻子的事,福临这才作罢了。

夜深后,彼此耳鬓厮磨,安安稳稳地睡去,葭音听着福临的鼾声,侧过身来,借着昏暗的光线看他的轮廓,回忆起来,竟已记不得是几时把心交出来。

阿玛说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她信了。

虽然皇帝的爱,依然让她感受到沉重,可被动地被压,和主动的承担,果然还是不一样的。

这个男人的内心,脆弱而敏感,说来也奇怪,自己到底喜欢他什么呢。

可葭音会在这样宁静的夜晚,含笑看着他的睡颜,为福临高兴而欢喜,为他难过而伤心,爱情终究没有像书里那样,变得轰轰烈烈,但若能岁月安好,她便心满意足。

不过葭音也有隐忧,也为自己不适合生育的身体喘了口气,倘若她再能有个一男半女,皇帝必然会顶住千万压力,将自己扶上中宫之位。

天知道,他在做这些事时,往往霸气十足一言九鼎,谁也拧不过他,哪怕这样的气势,分一半,在面对天下危难时,拿出一些来呢。

“皇上啊。”葭音温柔含笑,轻声细语,“咱们安安稳稳地度过一辈子,可好?”

五日后,围场准备完毕,随时待命,又过三日,福临便率领大部队,侍奉太后,邀请那些有功之将,奔赴围场狩猎。

围场里,乌泱泱扎了几十座帐篷,后宫妃嫔这一带,寻常人是不得入内,但妃嫔们自己可以走出来。福临下旨说,不拘泥任何规矩,只要乐意,都能下场跑一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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