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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檐(555)

作者: 阿琐 阅读记录

可是翊坤宫里越来越富贵,宁嫔一无恩宠二无封赏,娘家也没见什么了不起的事,她满身的珠光宝气从哪儿来,少不得惹人怀疑。

储秀宫里,都议论过好几回了,陈嫔的宫女悄悄告诉她,看见惜薪司的奴才,偷偷给翊坤宫送了银骨炭。

“她是有本事,哪里像我,傻乎乎的。”还在坐月子的女人,慢悠悠吃着手里的点心说,“你们还是要盯着些,咱们虽然不惹事,也绝不能叫人找上门来。”

“过几天新人进宫了,您说皇上会大封六宫吗,一点消息都没呢。”宫女问道,“您是第一位封位的娘娘,皇上该另眼看待吧。”

陈嫔笑话自己的人,这哄人的话太假,她几时被另眼看待过。

一面起身走到摇篮边上,看着儿子,叹道:“你看,四阿哥的名字没下来,咱们五阿哥的名字也下不来,总不能弟弟越在哥哥前头。”

“三阿哥的名字,可是皇太后当天就起好了的。”她的宫女道,“咱们横竖是要排在四阿哥后面,可是四阿哥的名字,这打算拖到什么时候。”

陈嫔说:“四阿哥没有庆祝满月,百日宴皇上必然不答应再敷衍,我算着日子,恰好是正月。正月里本就是吃吃喝喝的日子,皇上再要摆宴庆贺,也没人能说什么。估摸着,那会儿四阿哥该有名字了。”

边上的小宫女轻声说:“指不定,连太子都一并封了。”

然而福临答应了雅图,十年后再封太子,他并没打算反悔,但叫陈嫔算中的是,他预备在正月里四阿哥满百日时,为儿子摆宴庆贺,并举行赐名典礼。

这些日子,福临一直琢磨着,要为四阿哥选一个响当当的名字,但宗人府和礼部送上来的名字,他都不满意,觉得俗气又平庸。

皇帝的要求那么苛刻,底下的人也是才思枯竭,再想不出什么好的来,互相推诿拖延,四阿哥的名字,迟迟定不下来。

就在皇后和元曦回宫那天起,京城连着几日大雪,紫禁城顿时银装素裹,想来南苑的宫苑里也积了厚厚的雪。

福临便命人去岛上问候母亲和姐姐,雅图传回来的话说:“请皇上放心,我们会照顾好额娘。”

承乾宫里,葭音关心太后,问福临为何太后久病不愈,又说怎么把皇后和元曦都打发回来,只有二位公主伺候着,会不会太辛苦。

福临知道葭音的心意,她一心想去伺候太后,好为自己和皇后分忧,但岛上并不缺人,福临坦率地对葭音说:“你安心照顾四阿哥,便是对额娘最大的孝敬。”

对着葭音,他有些话也不必隐瞒,道是:“其实是皇姐故意如此安排,好帮着朕,将额娘与朝政阻隔,挪地方给朕施展拳脚。葭音,你是知道的,那些大臣的忠心,都不在朕的身上,而在皇额娘。”

葭音却公允地说:“忠于太后,自然就是忠于皇上;忠于皇上,也必然忠于太后,太后和皇上是一体,何必分彼此呢。”

福临苦笑说:“将来,你一定会明白的。”

五日后,新选入宫的几位答应常在进门了,散居在东西六宫之间,统共没几个人,皇后在坤宁宫让她们向各宫行礼后,便撂开手不再管。

福临则借故说她们年纪还小,不宜亲近,也正大光明地撂在一边。

这一日,从南苑传来皇太后的旨意,说是要为东莪选聘额驸,已经挑选好了蒙古满洲的贵族子弟,要在南苑的殿阁里,为东莪相看。

福临一手抵着额头,总觉得哪儿不对劲,问吴良辅:“你瞧出来什么了吗?”

吴良辅这个人精,眼珠子一转便道:“您说巧不巧,刚好是摄政王的忌日。”

福临眉头紧蹙:“这也太不合适了,传朕的话,请额娘稍等几日,腊八时朕亲自上岛,一同为东莪郡主选额驸。”

吴良辅领命,原样的话传到岛上去,苏麻喇此刻早已跟着玄烨走了,玉儿身边的确少了人提醒她。

等听皇帝说起是多尔衮的忌日,玉儿才感慨,毕竟多尔衮真正的忌日,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她也一直记的,是多尔衮在怀里咽气的那一天。

此刻,雅图正在一旁为母亲整理书信,好些都是大臣们的请安问候,但信里到底写的什么,只有额娘自己知道。

雅图毫不遮掩地说:“额娘这里的信,快赶上景运门值房里的奏折,福临他能安心吗?”

玉儿不以为然地说:“他们自己要送来,我难道还拦得住?”

雅图说:“您就是放不下朝政,您承认吗?”

第595章 我不只是福临的额娘

“你怎么说话的?”玉儿嗔怪,“你同福临,也是这个语气?”

“大概还要更不客气些,反正我一个远嫁的公主,他不乐意了,我大不了滚回科尔沁。”雅图冲母亲嘿嘿笑着,手里码着厚厚一摞信,“额娘,不如试着放手,叫福临自己去闯荡,别再回应大臣的信函和询问,叫他们直接去问皇帝。”

玉儿语重心长地说:“大清是到了可以随意折腾的地步了吗?眼下最大的矛盾是什么?”

雅图一并严肃起来,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玉儿道:“朝廷大患,是南边的反清势力,以及日渐远离朝廷的四藩,定南王孔有德虽已死,剩下个女儿孔四贞难再成气候。但靖南王耿精忠、平南王尚可喜、还有平西王吴三桂,这三人,是我大清放出去咬人的狗,现在栓狗的绳子早就断了,他们能自由乱窜,哪一天突然癫狂冲上来撕咬主人,怎么办?”

雅图道:“额娘是担心,福临毫无作战经验,而京中皇叔亲贵里,也……”

玉儿颔首:“倘若多尔衮还在,福临这个皇帝能把他自己逼疯了,但我至少不必担心我们的人打不来仗,就算四海作乱,多尔衮也有横扫千军的魄力。两者之间,我选择了福临,也就必须承担现在面临的困境。大臣们,将军们,是唯一的希望,额娘并非要干涉朝政,我这个皇太后暖着他们的心,拉拢着他们,不过是一桩人情罢了。”

雅图轻叹:“福临不容易,额娘也不容易。”

玉儿说:“福临有危机感,是好事,可她冲着我来做什么?问题并不在于,我与大臣们往来密切,而在于他不信任我。可我,不能赌上整个大清的国运,来顺他的脾气。”

雅图毕竟多年不在京中,也实在没有立场能说话,她有心帮着弟弟,但也不忍委屈亲娘。

玉儿道:“朝廷上若有什么矛盾,他哪怕来和我争个面红耳赤,好歹说的是道理。你弟弟的开场白永远是,额娘,我又做错了吗?额娘,你为什么不信任朕。他倒是对我摆事实讲道理,把他对朝廷大事的看法和我一五一十地说清楚呀,他不说,他永远是质问我,为什么不信任他。”

“您别生气。”雅图去一边暖炉里倒茶来,递给母亲,“咱们说闲话,动气可就没意思了,您的身体还没好呢。”

玉儿喝了茶说:“他一方面不愿我干涉朝政,厌恶大臣对我的忠心而令他处处掣肘。另一方面呢,却总是企图利用我的威信来达成他的政策目的。我该怎么办,被他招之则来挥之则去?”

“那真要这样,也没法子。”雅图半开玩笑道,“额娘,女儿也是做娘的人了,心里头明白,这委屈,也就是做娘的能承受。”

“我不愿承受。”玉儿道,“我的人生,不只是福临的额娘,我还是皇太极的女人,是大清的皇太后。”

“是……”

玉儿毫不留情地说:“他想要我为他放弃一切,至少也拿出些真本事来,而不是为了一个女人的事,成天冲着我愁眉苦脸,哭哭唧唧。”

“福临还……”雅图没说完,就闭上了嘴。

“还小?”玉儿冷笑,“这话,拿回去说你的儿子吧。”

“您别冲我生气呀。”雅图猴上来说,“咱们这不是唠唠家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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