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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檐(528)

作者: 阿琐 阅读记录

吴良辅道:“入春后换大夫的事,皇上也是知道的,你们可仔细了吗?”

巴度夫人阴冷一笑:“您放心,万无一失。”

而今日,佟国纲带着弟弟来致哀,费扬古和国维亲如手足,听说二位世兄要瞻仰阿玛遗容,心想皇帝不在,姐姐也静养在闺房里,便自作主张,带着他们去了。

然而佟国纲带来的,是刑部最资深的验尸仵作,在佟国纲的掩护下,对鄂硕的遗体做了一些探查,但时间仓促,又唯恐被人发现,并不能深入调查。

不过佟国纲想法儿,从鄂硕府中带走一些药渣和还未煎熬的药材,请佟府家中的大夫查验。

果然一查,出了问题,鄂硕的药方是对的,可留存的药材,以及药渣来判断,鄂硕所服汤药中,附子一药,用的是生附子。

而汤药煎熬中,生附子似乎是后半程才添入,没有煎透,若不是特殊的治疗目的,这汤药必定含毒,大病之人根本承受不起,可以致命。

随行仵作则表示,死者没有表现出一时服用剧毒而死的迹象,但不排除长时间少量服用,引起病发身故,但若不能解剖尸首,不能断言。

可显然,不可能将鄂硕解剖验尸,最重要的是,董鄂家的人,也好像根本不怀疑。

“你们打算向皇上禀告吗?”佟夫人问丈夫和儿子,“皇上若知道爱妃的父亲被人毒杀,想要解剖鄂硕的尸体,也不难。再迟,可就要火化了。”

佟图赖摆手道:“不可说,这件事到此为止。”

佟国纲问父亲:“连元曦也不说吗?”

“不要说,你妹妹心善,她会忍不住,让她知道这个秘密,会成为她的负担。”佟图赖道,“董鄂家怕是不能太平,我虽然答应鄂硕会为他照顾葭音,可我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我是答应他了,但我并没有说你们也要答应他。”

眼看着丈夫咳嗽起来,佟夫人上前为他拍背顺气,温和地说:“我也不知道你还能活多久,可剩下的日子,麻烦你好好活着,给我留个好的念想,也别叫元曦遗憾。”

佟图赖握着妻子的手,又看着长子说:“我们一家人,要尽全力,保护元曦和三阿哥。”

皇宫里,元曦昨天对皇帝说,她从此不会再离开景仁宫,她真的就不出门了。

今日巴尔娅在慈宁宫左等右等不见她来,还以为元曦病了,想要上门去找她,被玉儿拦下道:“她想来,自然就来了,她是皇帝的妃嫔,不是伺候我的奴才,你也一样。”

巴尔娅抿了抿唇,忍不住说:“太后,只怕为了皇后娘娘的事,元曦把皇上得罪了。”

“你们身为妃嫔,本就该拥戴皇后,为皇后排忧解难。”玉儿冷酷地说,“这没什么了不起。”

巴尔娅不敢再多说什么,如今苏麻喇姑姑不在,元曦也不来,她一个人料理慈宁宫的事,心里还真没底。真是不明白,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故去几年,多快活呀。

福临一整日忙于政务,片刻不得闲暇,其实昨晚元曦的话,每一个字都刺到他心里,他不愿被人说,为了葭音丧父,他连朝政都荒废了。

可再忙,总有停下来的时候,一停下来,眼前就全是昨日的景象。葭音她,从离开皇宫起,就没再正眼看他。

“葭音……”福临痛苦地闭上眼睛。

“大清的皇后,还不如一个奴才吗?”可昨晚元曦的话,缠绕在耳畔。

很快,日落月升,黑夜笼罩,皇宫里各道门落锁,偌大的宫闱静谧无声,只有侍卫巡视提防火烛,传来脚步声。

景仁宫里,元曦靠在床头,一整天没吃东西,身体到底也是有了反应,感觉到饥饿,感觉到虚弱无力,嘴巴阵阵发苦。

门外忽然有灯火亮起,仓促的脚步声后,灯火又纷纷熄灭,宫门开启又关上,像是有人进来了又退出去。

元曦不自觉地起身,往外走,便有身影从门前进来,走到了屏风后。

能半夜来的人,除了皇帝,也不会再有别的谁,更何况皇帝身上的气息,元曦再熟悉不过了。

“皇上不想见到我,所以夜里来,黑洞洞的,就看不见我的脸了是吗?”元曦道。

屏风后的人,身体一颤,须臾后,慢慢绕了过来。

屋子里只有透过琉璃窗的月色,昏昏暗暗,约摸能看个身影,根本看不清五官。

两人面对面站着,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元曦感觉到异样,伸手抚摸福临的脸颊,滑过手指的,是温热的泪水。

“皇上哭了?”元曦哽咽,“皇上哭什么?”

“对不起。”福临说,“朕昨天说那样的话,伤了你。”

元曦摇了摇头:“我知道,你说的是气话。”

福临的声音是颤抖的,虽然看不清他的泪容,可那悲伤无奈的气息,元曦全都能感受到。

“为什么,朕不论做什么,都不对。”福临问,“什么……都是错。”

第568章 他知道,谁最在乎他

眼下,谁也没说皇帝不是,就连葭音姐姐大着肚子去料理父亲的身后事,皇太后都没公开说一个不字,母子俩甚至连话都没说上。

说白了,是福临自己知道,他错了,葭音错了。

而他更难过的,应该是葭音姐姐对他的无视,元曦深爱着这个男人,她当然知道董鄂葭音对待皇帝究竟是什么感情。

在永安寺里说的那番话,元曦就明白,葭音姐姐所谓的动情,和她是不一样的。

如果一定要排位次,元曦的心里,福临在家人之上,甚至在玄烨之上,但现在轮不到她把皇帝放在心里的第一位,她又何必辜负更爱她的家人和孩子,还有太后。

“皇上,没有错,事情都会过去的。”元曦擦去福临的眼泪,依稀能看见他的眼睛,温柔地说,“葭音姐姐的身体会好起来,她也会振作起来,明日鄂硕伯父出殡后,姐姐就会回宫。皇上若不嫌弃,臣妾愿意陪伴姐姐,开导姐姐,但我想,姐姐她应该更愿意有皇上陪在身边。”

福临无助地看着元曦:“她会恨朕吗,没让她见到鄂硕最后一面。”

元曦摇头:“不会的,姐姐那样善解人意,她是天底下心胸最宽广的人。”

福临的情绪渐渐平稳,将元曦拥在了怀中。

这怀抱,熟悉而陌生。

抵在福临的胸前,感受到胸腔里的心跳,元曦苦涩地一笑,她不会得意忘形,也不会稍稍一暖就融化心里的冰冷。

她知道,眼泪能擦干,怀抱也会消失,明天太阳落山时,董鄂葭音回到宫里,一切都会恢复原样。

他还是会若无其事地从景仁宫边上走过,因为他知道,这个宫里,谁最在乎他。

“皇上在臣妾这里歇着吗?早些休息吧。”

元曦主动拉着福临到床边,为他解开衣衫,她不会再撵走皇帝,可她也知道,这个人这颗心,她都留不住。

福临度过了“安稳”的一夜,翌日天明时,低头看着元曦为自己系扣子,他又说:“对不起,朕伤了你。”

元曦冲他甜甜地一笑,轻轻戳皇帝的心窝:“皇上可要放在心里,皇上欠我一份人情,等臣妾几时要讨的时候,还要算上利息才行。”

“朕只会欺负你。”福临说,“元曦,朕没有忘记玄烨,真的没有。如果不是皇额娘要玄烨暂时留在宫外,朕是想立刻把他……”

元曦笑道:“留在外面好,避免天花再次传染,臣妾也能喘口气。而且您知道的,臣妾一向想让玄烨和舅舅们亲,如今机会更多了。而皇上不忌惮臣妾娘家外戚之势,臣妾就知道,您是把臣妾放在心里的,也知道佟元曦是什么样的人,对吗?”

福临亲吻了她的额头,苦笑道:“为什么这么聪明,什么话都能说到朕的心坎里,要把朕心里每一寸褶皱都熨平吗?”

元曦收回目光,从香草手中取来腰带为皇帝系上:“不是臣妾聪明,是臣妾在乎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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