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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檐(445)

作者: 阿琐 阅读记录

“睡吧。”福临道,“朕暂时不想碰你,过些日子安定下来,你熟悉了朕,熟悉了这里的一切,到时候再说。”

“是。”新皇后怯怯答应,而后用力闭上眼睛,可眼皮子底下的眼珠不断颤动着,显然她很害怕,怕极了。

“别……”福临本想说别怕,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下了。

他翻过身来睡,想着从今往后就这样也挺好的,堂堂帝王,却要费心思去应付一个个自己并不在乎的女人,真是窝囊极了。

想到“窝囊”这两个字,头一次就是从孟古青嘴巴里吐出来,福临莫名地又烦躁了。

在孟古青眼里,他做什么事都是窝囊的憋屈的,不像个皇帝,更不像个男人。

福临恼火地闭上眼睛,想着什么能让自己平静下来,眼前不自觉地出现了董鄂葭音的字画。

虽然那些字画已经被锁了整整一年,可一笔一划每一抹色彩,早就刻在他的脑袋里。

“你过得好吗?”福临在心里默默地问,难道因为求而不得才是最好的,选秀再见葭音,至今整整三年,经历种种后他不仅没有放下,反而思念越重。

但不论如何,这一次的大婚,算得上皆大欢喜,顺利而圆满地结束了婚礼后,很快就要准备新一轮的选秀。

三年光阴,如白驹过隙,所有人都惊讶,竟然三年了。

且说八月除了帝后大婚外,亦是太祖努尔哈赤,和太宗皇太极二人的忌日,今年博果尔被皇帝派遣回盛京祭祖,没有参加皇帝的大婚。

但博果尔从离开北京城的那一瞬起,就被玉儿派人盯上了,盛京留守者爱新觉罗家族一些上年纪的长辈,虽然朝堂上早就没有他们说话的份,但关键时刻还是可以拿出来撑一撑场面。

玉儿要求随行的人盯住博果尔,既不能让他和那些老王爷贝勒们往来,更要提防察哈尔趁此机会接近博果尔。

自然,受到太后“瞩目”的,何止博穆博果尔,福临所有同父异母的兄弟,以及八旗中有威望的皇室子弟,都是太后监视的对象。

她身在慈宁宫,能知天下事,也终于明白皇太极当年是修炼到何种境界,才能让多尔衮一辈子都没发现他如何被皇太极“断子绝孙。”

此刻,千里之外,鄂硕办差途径浙江,到亲家府上拜会,顺便探望女儿。

鄂硕官阶高,将门出身战功赫赫,萧巡抚少不得以礼相待,繁冗的待客礼仪之下,父女俩倒是不能好好说话。

终于得闲,葭音带着父亲往她住的院子去,说起丈夫,道:“入夏以来一直病着,茶饭不思,越发消瘦,怪可怜的。”

鄂硕轻声问:“他待你可好?”

葭音颔首:“相敬如宾,他身体不好,脾气还算好。”

鄂硕道:“罢了,盼他早些康复,万一、万一……”

葭音眸光盈盈地望着父亲:“阿玛想说什么?”

鄂硕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说:“万一有不测,阿玛会想法儿接你回家中去,就不要留在这里了。”

葭音收回目光,没有回应。

父女俩继续往前走,提起堂妹葭悦下个月要入宫选秀,葭音道:“我已经给她写了书信,但其实我都不记得经历过什么了,没想到,这么快就三年了。阿玛,听说元曦妹妹生了皇子,封了嫔位是吗?”

鄂硕到:“佟嫔娘娘前程似锦,三阿哥十分受太后宠爱,我听你佟伯父说,如今佟嫔娘娘已经开始协理六宫之事。”

葭音笑道:“那就太好了,之前曾听佟伯母伤心女儿在宫中受欺负,我记得罚跪罚站什么的,那时候真担心啊。”

“个人有个人的造化。”鄂硕对女儿道,“谁知道你那堂妹又是什么命呢,你的婶母真是挖空心思地要把她送进去。可这事儿到头来,还是要看眼缘,皇上连你的样貌都看不中,又怎么会看得上她。”

葭音只对父亲道:“有了消息,给我捎个信。”

说来,皇帝对待这一次的选秀,较为随意,一则膝下四个孩子嗷嗷待哺,可谓子嗣兴旺,再则额娘也说了,选秀不见得非要给皇帝选女人,给王公子弟安排婚事也是十分重要的事。

既然和自己不相干,福临心思就没那么重,而且有元曦这般乖巧温柔又聪明的女人在身边,他觉得很满足了。

至于皇后,大婚以来,一切太平,妃嫔们到坤宁宫请安,大家客客气气。

新皇后十分温柔,说话声音极小,反而是跟着她的婢女有几分气势,皇后知道这宫里哪几个是得宠的,连对巴尔娅说话,都很和气。

回想当年头一次见皇后,再看如今,所有人都唏嘘感慨,那真真是天壤之别,既然皇后善待众人,她们也乐意尊敬这个娇小胆怯的中宫娘娘。

玉儿见后宫太平,就把更多的心思放在朝政上,到今年,内宫十三衙门正式设立,吴良辅如今统领内宫一切事物,这叫玉儿内心不安。

朝政的事,她本想放手让福临去闯,如今则决定,暗中掌握一切,继续培植属于她的权势,以备不时之需。

而正如她所料,盛京传来消息,察哈尔的人在那里,秘密会见了博穆博果尔,据说去的人里头,很有可能就有阿布奈本人。

那一日元曦到书房送茶时,看见太后在香炉里焚烧信件,她放下茶,转身要走时,被太后喊住了。

“慈宁宫的事,你是不是时不时会向皇上提起?”玉儿问道。

“回太后的话,臣妾不敢多嘴。”元曦深知伴君如伴虎,慌地跪下,“太后娘娘,是不是您误会了什么?”

第482章 慈宁宫的奸细

虽然元曦心里更偏向皇帝,偶尔会告诉他一些太后的喜怒,可说的最多的,也是太后今天胃口可好,是下棋了还是画画了,关于一些私密或是朝廷的事儿,元曦是半个字都不会多嘴。

同样的,皇帝在景仁宫偶尔念叨一些朝廷的事,她也从不往慈宁宫搬。

可是,慈宁宫出了奸细。

如今吴良辅成了皇帝内宫衙门的一把手,玉儿早已不能像从前那般对他呼来喝去,甚至严刑拷问,正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福临能把吴良辅推上去,就明摆着“告诫”玉儿,别轻易动他的人。

也许是从孟古青进宫开始,也许从更早开始,甚至可能从头到尾,他们母子俩就暗暗较着劲。

多尔衮还在的时候,福临主动要求为玉儿设立书房,不就是“用心良苦”吗?

玉儿并不灰心,帝王若没半分狠劲,如何威服天下,但玉儿希望福临不要只会窝里横,那就真算不得什么出息了。

元曦被吓得半死,但吓完之后,就冷静了,她明白太后的愤怒,岂能容一个奴才,凌驾于大清最尊贵的人之上。

“不是为了挑唆你和皇上,特别告诉你这件事。”玉儿命元曦起身,对她道,“额娘是希望你不要被人利用,稀里糊涂地就做了错的事,对这宫里所有人,哪怕是我,面上能装糊涂,心里要明白。”

元曦一脸严肃:“太后娘娘,您说的每一句话,臣妾都记着的。”

玉儿则道:“吴良辅面上看着忠厚,可我始终不能信他的为人,如今新皇后进宫,下个月可能又会有新人入宫,他最是个看人下菜碟的奴才,你未必要面上端得高高在上,凡事放在心里,别让他揣摩你的心思。”

元曦连连点头,朝门外看了眼,压低声儿问:“太后,那慈宁宫的奸细怎么抓?”

玉儿道:“抓了,就等同是挑衅宣战,抓了这一个,还会有下一个,无穷无尽。”

元曦低着脑袋,手指绞着衣摆,难以置信地问:“真的是皇上吗?”

玉儿颔首:“没什么稀奇的,这很正常,皇上的眼睛若不能遍布天下,如何做君王?”

“是。”

“元曦啊,把心胸放开阔一些,把眼光放长远一些。”玉儿道,“额娘年轻的时候,就太爱钻牛角尖,不如你明白,吃了不少的苦。那个时候觉得无怨无悔,不论如何要争一口气活得明白,现在才发现,因为太执着,错过了很多事,浪费了很多时间,直到失去才后悔才醒悟,可已经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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