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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檐(430)

作者: 阿琐 阅读记录

“是……”

“再有一件事,新皇后仍旧必须从科尔沁来。”玉儿残忍地说出这句话,深吸一口气,预备应付福临的反对。

但福临却失魂落魄地说:“只要不是她,是谁都成。”

玉儿道:“不是说气话,额娘在与你说正经话。”

可是福临内心的坚强仿佛崩溃了,痛苦地兀自说着:“额娘,我喜欢她……”

玉儿问:“那选秀时,她都到你面前来了,为什么不选她?”

为了那一瞬间被童年阴影笼罩的痛苦吗,但很快,阴影散去,他开始念念不忘,开始想念那匆匆一面的优雅美丽。

童年的记忆反反复复在面前出现,仿佛能看见一个玲珑可爱的女娃娃,蜕变成亭亭玉立的少女。

董鄂葭音在他心坎上从不是什么阴影,而是阴影中的一道光,甚至在波折坎坷的成长年月里,潜移默化地给他支撑。

比起元曦,比起巴尔娅,那是福临第一次,真正对一个女子有了抛开责任和身份的情爱,在他的心里,珍贵,更脆弱。

“额娘……来不及了……”福临落泪了,他竟然哭了。

玉儿心痛不已,这孩子是要继承了他阿玛的痴情吗,可是皇太极到了中年才赫然发现这世上还有真爱,福临这才经历了多少人世,就要看得这么透?

她能感受到,福临的眼泪里,不是对孟古青自由热情的新鲜,也不是对巴尔娅元曦乖巧温顺的疼爱,就是喜欢,刻骨铭心的喜欢。

问世间情为何物,问皇太极?问多尔衮?问齐齐格?还是问姐姐?

玉儿压抑心内的痛苦,轻轻抱过儿子。

大婚之后,也许更早些到现在,她再也没抱过自己的儿子,因为福临长高长大了,她也抱不住了。

“到这一步,只能盼着董鄂氏在夫家能过得好,她是将门之后出身高贵,萧家的人不敢怠慢她。”玉儿安抚儿子道,“额娘也会送贺礼去,让他们知道娶了董鄂氏是福气,对她也是一分庇护,好不好?”

“额娘……”福临很痛苦,“对不起,额娘,对不起。”

“孩子,你们没有缘分,过去了就过去了。”玉儿道,“福临,额娘答应你,会暗中派人好好照顾董鄂氏。但你绝不能再去打听和过问她的事,更不能再让岳乐帮你递送字画,不然有任何差池,于皇帝不过是一段风流佳话,却会毁了董鄂氏一生的名声和清白。”

福临在玉儿的怀里轻轻颤抖,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今晚就在这里睡,额娘守着你,明日一早还要上朝,别让大臣看见你的眼泪和痛苦。”玉儿严肃地说,“福临,只有你成为英明伟大的皇帝,如此不论是明着暗着,才能守护天边的她,是不是?”

虽然这样的诱导有些本末倒置,但此刻用来宽慰福临最合适不过,眼下哪怕董鄂氏成为他人的妻子,在福临心里的位置也磨灭不去。

只要,能稳住江山,守住江山。

玉儿知道自己很残忍,可不残忍,如何到今天这一步?

她一直守着福临,握着儿子的手,看着少年皇帝慢慢地睡去,守到大半夜后才离去。

苏麻喇跟着操心,也不得安宁,回到寝殿后告诉格格,皇后被软禁在坤宁宫里。

先头还大呼小叫,大概是意识到事态的严重,除了求塔纳让她见皇帝和太后之外,就不再闹腾了。

“别再让她见福临。”玉儿冷酷地说,“到头了,就干干脆脆处置,别拖泥带水。我猜她若见事情没得转圜,就会死活把这件事赖在我身上,哪怕挑唆我和福临不和也值得了。”

苏麻喇怒道:“可您不知道啊。”

玉儿说:“谎话说一千遍,也会成了真话,她若反反复复在福临面前提,一口咬定是我同意的,福临就算不信,心里也会存疑。”

苏麻喇立刻不再心软:“奴婢知道了,决不让她再见皇上。”

玉儿又吩咐:“别让元曦巴尔娅她们这几日见皇帝,只会招惹他心烦,让福临自己冷静下来,国事和朝政,就够他忙的了。”

然而这一夜,元曦彻夜不眠,时不时就站在宫檐底下朝乾清宫张望。

虽然闹出很大的动静,可就连小泉子都打听不到,到底是为了什么。

乾清宫和坤宁宫的太监宫女都被监管了,小泉子说,不想死的,就要闭紧嘴巴。

但知道皇帝在慈宁宫,元曦还能安心几分,可是天亮了就要上朝,就不能让皇上喘口气吗?

可她不知道,天亮了,葭音姐姐就要出嫁了。

隔天早朝如旧,皇帝的气色有几分不好,但对于朝务事无巨细依然盯得紧,年轻人本就有使不完的力气,福临的身体未必累,是他的心累。

散朝后,回到书房,福临将葭音的字画都摊在炕上,不多久吴良辅搬来了一口楠木箱子,和一把大铜锁。

福临将字画小心翼翼地卷好,放入箱子里,亲手上了锁。

“皇上?”吴良辅胆怯地问,“要放在哪儿?”

福临往炕头的柜子指:“那儿。”

吴良辅赶紧吆喝小太监把柜子搬走,扫干净拂尘后,将箱子放在那里,又找来一块黄缎子盖在上头,一切都弄好,见皇帝没有动气,才安下心。

福临手里拽着铜锁的钥匙,吩咐吴良辅:“摆驾西苑。”

他要将这把钥匙,丢进海子里。

皇帝往西苑南台去的时候,济尔哈朗被皇太后请进了宫,他如今是皇族长辈,废后的事,玉儿自然要先和济尔哈朗打声招呼。

自然这件事,她已经决定了,哪怕福临转天又心软,也不成。

孟古青是好不了了,玉儿没耐心再等,就算世人都指摘她的错,她也再容不得大清有这样恶毒的皇后。

第466章 我就是有些恶心

济尔哈朗年事已高,这两年身体大不如前,朝廷和皇室里的事,已无力去争去辩,自然是皇太后说什么,他便听什么。

只是觉得这辈子也快走到头了,能放心说几句心里话,便是坦率地对太后道:“废后绝非小事,虽是中宫不贤,但折损的依旧是皇上的英名。事已至此,老臣本不该再多言语,但太后,请听老臣为将来说一句肺腑之言。

玉儿道:“不然为何请叔王来,您只管说。”

济尔哈朗道:“皇上若再选皇后,除非娘娘英年早故,不然不论如何再不能重蹈覆辙,立后废后本是动摇国本的事,就算是平常人家,为了名声也不会轻易休妻,何况一国之君。”

玉儿叹:“叔王所言甚是,闹到今天这个地步,错在我当初立中宫不谨慎,之后又不严加教导。皇后虽有不贤,但她年轻不经事,也不能全怪在她的头上,我责无旁贷。”

济尔哈朗忙道:“太后执掌六宫,费尽心血,亲贵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如今大清日渐稳定昌盛,皇上虽年少,但太后始终不僭越雷池,不干涉朝政,这便是稳定君臣民心关键所在。太后,您实在辛苦了。”

玉儿谦逊地说:“我是请叔王来给我出主意的,怎么夸起我来了,别夸,先帝早就说过,我经不住夸。”

济尔哈朗便问:“太后娘娘,说来,臣还不知道您为何突然要废后,是为了皇上与皇后不和睦?但这半年来,听女眷们说,娘娘日渐稳重,越发温和有礼了。”

玉儿仔细端详济尔哈朗苍老的眼神,确认他不知道,董鄂葭音的事应该没传出去,她便道:“那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假象,再者……为了南边水患,内宫削减用度筹集灾款,她不仅不为天下苍生和皇上考虑,还中饱私囊,奢侈浪费。”

玉儿虽是睁眼说瞎话,可说的只是一半瞎话,毕竟孟古青是奢侈是浪费,惯用金银玉器之外,总爱摔东西。

短短两年,坤宁宫里不知摔了多少古玩珍器,那些残片虽然被清除,可留在两栋柜子上的坑坑洼洼,都是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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