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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檐(288)

作者: 阿琐 阅读记录

整个春节里,齐齐格心事重重,直到元宵前,她下定决心,宣召了太医到王府来,为她诊脉养生。

“我多年无子,二十几岁那会儿也吃了不少的药,没有任何作用。”齐齐格毫不避讳地对几位太医道,“听说你们是旧明时专擅妇科千金的太医,替我看看,是不是真的没指望了。”

来的几位太医,有年轻有为的后生,也有白发苍苍的老前辈,他们轮流为齐齐格把脉,询问过去服用的药物,以及齐齐格的月信和许多女人家的事,乃至于和睿亲王的房-事。

齐齐格既然请他们来,就不打算藏着掖着,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之外,当年为了求子,听取大夫的建议,曾有几年详细地记录过自己的月事和多尔衮的房事,那几本册子压在箱底,也让她带来了北京。

见几位太医翻阅册子,互相商议了许久,齐齐格的心不自觉地悬起来,但她不是怕,她是期待,或许自己还能有希望。

然而太医带给她的诊断,却只有绝望。

元宵宴这夜,齐齐格盛装入宫,比往日里都要明媚耀眼,已在而立之年的贵妇人,竟是压过了席上许多水灵灵的年轻小福晋们。

所有人的眼睛,都忍不住朝睿亲王福晋看过来,过去只知道十四福晋精明厉害,仿佛突然之间,才发现多尔衮原来有个这么漂亮的妻子。

休息时,玉儿见到了齐齐格,玩笑道:“你今天怎么了,像个新娘子似的,女眷里头,就属你最好看了。”

齐齐格淡淡一笑:“随便捯饬,让人看笑话了。”

大玉儿这才发现齐齐格有些恍惚,她的眼神是飘的,两人休息好了要回席上时,齐齐格过门槛没抬起脚,一下绊倒,重重地跌坐在门槛上。

“醉了?”大玉儿搀扶她,“还是哪儿不舒服?”

可却眼睁睁地,看着豆大的泪珠子,像断了线似的从她的眼眶里落出来。

“怎么了,齐齐格?”玉儿越发不安,与苏麻喇合力将人搀扶回屋子里,她伸手在齐齐格眼前晃了晃手,可呆滞的人的眼神是死的。

“苏麻喇,去找多尔衮来。”大玉儿下令。

“不要,我暂时不想见到他。”齐齐格终于开口了,一手抓着玉儿的腕子,指间用的力道,几乎要把玉儿的骨头捏碎。

她忍着疼,耐心地说:“好,不找他,回我宫里去说话,好不好?”

宴席上,宫人来传话,说圣母皇太后凤体违和,睿王福晋去伺候了,不再回来享宴。

福临起身要去照看母亲,哲哲却察觉异样,喊下福临道:“你婶婶在,不会有事的,皇上,你不能丢下宾客。”

“是……”福临很担心,命宫人们,“再去看看,回来告诉朕,额娘怎么样了。”

可大玉儿什么事都没有,只有齐齐格伏在她怀里,哭得伤心欲绝。

太医告诉睿王福晋,她很可能在年轻时被人下了虎狼之药,伤了身体断了子嗣,如今再养,希望渺茫。是药三分毒,过量的汤药服下去,未必能迎来孩子,反而会被副作用将身体在伤得更重。

“是皇太极吗?”齐齐格毫不避讳地问玉儿,仇恨从眼中溢出来,“是不是皇太极?”

大玉儿一脸平静,她甚至不用刻意压抑心虚愧疚,当年皇太极手把手地,把她的心变成了磐石。

她道:“不要胡思乱想,若真是先帝对你做过什么,多尔衮会查不出来吗?咱们挑明了说,先帝防着你们,你们难道不防着他,当年我们心里都是明白的不是吗?”

齐齐格瑟瑟发抖,抓着玉儿的衣襟说:“你可晓得我最怕什么吗?玉儿……”

她哭得接不上气,十分可怜:“玉儿你还记不记得,我曾对你说过,多尔衮从前不碰我?”

大玉儿记得,虽然过去很多年了,可那天的齐齐格像个疯子,当时说的每句话,玉儿都清清楚楚地记得。

早些年,多尔衮南征北战很少回家,但即便回家,也几乎不碰齐齐格,如今想来,那时候,正是多尔衮最恋大玉儿的时候,也难怪……

“玉儿,我怕,我怕是多尔衮对我下的药,我怕是他。”齐齐格一时气急,急促地喘息,脸色惨白浑身战栗,所幸福临硬是要太医院的人来看望额娘,太医刚好赶来,及时让转不过气的人平静了下来。

“她什么时候能醒?”大玉儿问太医。

“这是普通的迷药,睡不过一两个时辰,或是泼冷水也能激醒。”太医应道,“但这样的情形,太伤心肝,不能时常发作,福晋必须清心寡欲地安养。”

此刻苏麻喇也打听到了,齐齐格原来前几日见过太医,为了她不孕的事,寻求治疗,但结果是令她绝望的,太医连药都不给开。

大玉儿守在床榻边,轻轻擦去昏睡的人额头上的虚汗。

“格格?”苏麻喇很是担心。

“不必担心,她只是闲的发慌去揭自己的旧伤疤,疼过这一阵,长出新肉就好了。”大玉儿一脸冷漠地说,“我也要以此为戒,没事儿别和伤口过不去,除了疼,还能带来什么?”

她叹了口气,吩咐苏麻喇:“找多尔衮来,齐齐格最在乎的,还是他。”

第309章 他彻彻底底地输了

永寿宫的人来请睿亲王,然而大宴之上,这情形,多尔衮单独离席必定遭人怀疑。

且他已经得到手下的传话,并非圣母皇太后凤体违和,是齐齐格出了点事。虽然这么说对不起齐齐格,可他当真没方才那么着急,毕竟有玉儿在,齐齐格不会有事。

如此直到元宵宴散去,宫里该走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多尔衮才进宫来,这会儿妻子已经醒了。

“早些回去吧,好在年也过完了,这几天别叫她出门,在家静养才好。”大玉儿寻常地说这些话,回眸看齐齐格,她依然目光空洞,连多尔衮都没装在眼睛里。

玉儿知道,不论齐齐格最终认定是谁给他下的药,伤痛都不在这结果上,而是不得生育的事实,从前只是这么想而已,如今真的被判了“死刑”,连最后一点希望都没了。

多尔衮向玉儿抱拳,上前要搀扶齐齐格,可齐齐格躲开了,自行走了出去。

“臣告退。”多尔衮再道,与玉儿目光相接,道了声,“多谢。”

玉儿知道,他谢自己周全了睿王府的体面,若叫外人知道睿王福晋方才的模样,多尔衮的面子往哪儿搁。

大玉儿目送他们离去,永寿宫的人一路送到门外,许久后来回话,说夫妻俩一直到出宫坐马车,都是方才那模样,福晋什么话都没说。

同时乾清宫也来了人,是福临的乳母,说皇上怎么也不放心,非要派她再来瞧瞧额娘怎么样了。

玉儿坦率地说:“告诉福临,是她婶婶身体不适。”

乳母将这些话,转述给小皇帝听,福临穿着寝衣坐在床上,一脸奇怪地看着乳娘:“为什么额娘要撒谎,既然是婶婶不舒服,就说是婶婶不舒服。宴席上,那些大臣都在窃窃私语,必定又在说额娘的坏话。”

乳母温柔地说:“是担心睿王府在外头,叫人指指点点吧。”

福临不悦:“那额娘不怕叫人指指点点吗,额娘总是护着十四叔和婶婶,我知道,是为了让十四叔忠心辅佐我。”

乳母抿着唇,生怕自己说错话误导了小皇帝,回头惹怒皇太后,可这事儿本来很简单,只是福临不喜欢罢了。

“皇上,您若真的想不通,奴婢可要去禀告太后的,太后会好好向您解释。”乳母不愿担当这责任。

福临很疼他的乳娘,知道自己为难她了,便是乖乖躺下,乳母来为他盖被子,温柔地说:“皇上,等您长大了,您也会做一些看起来不合理,但其实很有道理的事。将来您一定会理解太后的做法,您相信奴婢。”

福临点头:“我自然信,我也不是怪额娘,我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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