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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檐(265)

作者: 阿琐 阅读记录

这种时候,并不需要让大臣和百姓,看见两个能叱咤风云的女人,她们可以将所有的谋略和智慧都藏在人后,这是个容不得女人凌驾于男人之上的世道,她们姑侄不在乎那些表面的风光。

太阳过了正午,便继续偏斜,阳光透过窗棂射进来,刚好落在福临的脸上,蜷缩在墙角的孩子抬起头,看着明亮的光芒,他拉了拉身边的人:“苏麻喇,我们能回家了吗?我想额娘。”

苏麻喇温柔地说:“九阿哥乖乖的,再等一等就好。”

房门突然被打开,苏麻喇浑身一紧,将福临藏在身后,但走进来的,是温柔的妇人和玲珑可爱的女娃娃,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跑来,冲着福临说:“给你吃糖。”

那妇人则放下篮子,恭敬地对苏麻喇说:“您来吃点东西吧。”

苏麻喇站起来,福临却还坐在地上,看着比她矮半个脑袋的小姑娘蹲在面前,小心翼翼地剥开纸片,露出几颗晶莹剔透的糖块,奶声奶气地说:“我只有过年的时候,才可以吃糖,额娘说吃糖坏牙,不让我吃。不过今天例外,额娘说,要我和你分着吃。”

福临抱着膝头,把脸埋起来,不理会。

“给你,你先挑,有大的有小的,你要是不爱吃糖,把大的留给我可好?”小姑娘将手伸过来,捧着她心爱的糖块,软绵绵地说着,“我给你先挑,你吃吧。”

“我不要!”福临埋着脸没抬眼看,伸手一挥,打在小姑娘的胳膊上,听见糖块滚落的动静,他才抬起头。

“我的糖……”小丫头呆了,豆大的泪珠从漂亮的眼睛里涌出来,她楚楚可怜地看了看福临,转身跑去她母亲身边,抱着母亲的裙摆,像是在抹眼泪。

福临继续把脸埋起来,他听见那妇人在对苏麻喇说:“恐怕要明天了,老爷说眼下宫里还乱着,礼亲王才把肃亲王的人从内宫赶走,庄妃娘娘像是吃了大苦头……”

福临下意识地把耳朵捂起来,皇阿玛说过,不想听的时候,就把耳朵捂起来。

一夜过去,玉儿因太过疲倦,睡得深沉,连梦都没做,她起身梳洗,便听从前头传来的消息,说是大臣们请皇后前去,共同商议大行皇帝的身后事。

哲哲自然是要带着玉儿的,可豪格一见她,就把脏水往她身上泼,本是好好的商量着皇太极的身后事,话题一转,变成了逼问大玉儿到底如何照顾皇帝。

皇太极突然崩殂,虽然太医院给出了详细的解释,说是死于中风,可豪格为了剥夺福临的继承资格,自然要把谋逆弑君的罪过往庄妃身上揽。

他在朝堂上步步紧逼,穷凶极恶,可大玉儿不卑不亢如棉花似的吸收他所有的暴力,豪格见自己的言语挑衅和威胁丝毫不起作用,向来急性子的人,到此刻已是火冒三丈头脑发昏。

“贱妇,我杀了你替阿玛报仇。”豪格拔出腰间的佩刀,寒森森地架在大玉儿的脖子上。

众人惊呼,忽然嗖的一声,一支冷箭从豪格眼门前掠过,差一寸就能贯穿他的头颅,豪格一慌,手里的佩刀落在地上,他窘迫不已,但等不及去拾起佩刀,便朝门外张望,心里猛地一沉。

多尔衮背着弓箭挎着长刀,龙行虎步地从崇政殿门外走来,满身的尘土,似乎是跑得热了,脱了半片衣裳,露出那结实的肌肉,和肩膀、胸前、胳膊上,无处不在的伤痕。

“睿亲王!”

朝堂里,一大半的人顿时找到了主心骨,纷纷涌向门前。

可数十人的阻挡,也没能拦住多尔衮的目光,穿过人群,他看见柔弱苍白的玉儿,满满的心疼溢出胸膛。

多尔衮在进宫的路上就听说了,娜木钟仗着豪格的权势,鞭打了玉儿,福临下落不明,哲哲被软禁,整个皇宫就快要落在豪格的手中。

“皇上梓宫停在何处?”多尔衮进殿后,神情冰冷地说,“我要去给皇上磕头上香。”

大玉儿款款起身:“睿亲王,请随我来。”

第284 你是唯一能保护我的人

经幡灵幔铺天盖地,厚重庄严的棺椁中,那个鹰扬天下一世英豪的男人静谧安详地躺着,大清军队只差最后一步攻入北京,他为之奋斗了一生的事业,他竟无心看一眼就撒手人寰。

多尔衮卸下弓箭长刀,为皇太极上香磕头,直挺挺地跪在灵台之前,这一刻,他当真不知道,是皇太极输了,还是他输了。

尼满前来搀扶多尔衮,他推手婉拒,自己站起来,回眸看殿中的人,玉儿一身素服立在边上,那样孱弱憔悴,叫人心生不忍,剩下的便是代善豪格济尔哈朗几人,一个个都在肚子里打着鬼主意。

“多铎呢?”多尔衮问。

“他大概在找福临。”豪格冷笑,眸中充满戏谑,“找了几天了,没找着。但眼下可不是找福临的时候,十四叔,我皇阿玛死得蹊跷,布木布泰罪无可恕。”

代善不等多尔衮开口,便出言呵斥:“大阿哥,你该冷静些了,太医院的解释你没有听明白吗,难道要再将先帝开棺验尸不成?”

“我……”豪格一时无话可说。

“四嫂呢?”多尔衮不理会他们,自顾自地问。

“皇后悲伤过度,在后宫休息。”大玉儿应道,“王爷要去见她吗?”

“二哥,你们到崇政殿等我,有什么事,我片刻后就过来同你们一道商议,我先去向皇后请安。”多尔衮一面说,一面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大玉儿很自然地,跟着一道往内宫走。

代善正叹气,却听见豪格在他背后冷幽幽地说:“这对狗男女,忙着去幽会呢。”

“大阿哥,这里是你阿玛的灵堂,你不怕他在天之灵震怒?”代善呵斥道,“你为何不看看这几日,你都做了些什么?”

这一边,多尔衮熟门熟路地往内宫走,他步子迈的大,步伐又快,大玉儿和一般的宫女根本赶不上,可玉儿没有着急,不疾不徐地跟在身后,多尔衮上台阶的时候,突然想起了身后的玉儿。

他从台阶上退下来,等待玉儿走来,玉儿走到跟前,温和地说:“王爷走得快,王爷先去吧,你还要和礼亲王他们商议朝廷大事。”

此刻没什么人在了,多尔衮也不顾忌,问:“福临在哪里?”

大玉儿摇头:“我也不知道,范文程把他藏起来了。”

多尔衮皱眉问道:“这两天是豪格把持了后宫,我的人呢,鄂硕没带人进宫?”

大玉儿依旧是摇头:“我什么也不知道,皇上一走,豪格就杀进来,连鳌拜都被他喝退。”

“听说你挨打了,娜木钟鞭打了你?”说着话,两人走上了台阶,到了避风无人的地方,多尔衮急切地朝玉儿伸出手,想要看看她身上的伤痕。

“多尔衮。”大玉儿则敏捷地躲开了,朝后退了一步,身后的宫女跟过来,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坚定地看着他。

多尔衮收敛心思,继续往清宁宫去。

哲哲并没有病倒,只是对外的一个说辞,她和玉儿都认定,倘若一开始二人就铁腕强压,以太后太妃的身份来掌控一切,必定会激起那些男人的不适,他们个个手握兵权,在兵权面前,区区一个太后太妃顶什么用。

不论如何,盛京不能乱,大清不能乱,这是哲哲和玉儿所要坚守的信念。

她们同样如此对多尔衮说,哲哲语重心长:“待消息传到明朝,传到朝鲜,崇祯李倧他们该幸灾乐祸了。偏不能,偏要在他们笑的时候,用火炮堵住他们的嘴。多尔衮,不论如何要为你四哥出这口气,不论如何,要把大清军队带进北京。”

多尔衮抱拳:“四嫂放心,我绝不会让他们嗤笑先帝。”

话音才落,阿黛急匆匆跑来,欢喜地说:“娘娘,鄂硕将军带着九阿哥回来了,已经进宫门了。”

哲哲立时来了精神,福临是她和科尔沁所有的希望,便顾不得多尔衮和玉儿,立刻就迎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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