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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檐(19)

作者: 阿琐 阅读记录

“玉儿若知道,一定会难过。”齐齐格自顾自叹息,“但愿别是什么大-麻烦,她背负得够沉重了。”

多尔衮垂下眼眸,背过身往外走,齐齐格追上来将帽子递给他,嗔道:“你瞧你,没有我还成不成了?”

但多尔衮此刻,已没了玩笑的心,他揣测着海兰珠被送来的目的,倘若是科尔沁要再在皇太极身边栓一个女人,玉儿必定会伤心。

如果皇太极此生,绝不做伤害玉儿的事,那么他愿意……

多尔衮心头发紧,憋了口气翻身上马。

深仇大恨,怎能轻易一笔勾销,更何况,皇太极总叫她受伤。

这日入夜,十王亭前,八旗兄弟把酒言欢,女眷们没有列席,男人们更肆意尽欢,两位侧福晋与庶福晋们在哲哲屋子里用膳,皇太极则派人送来菜肴美酒。

众人起身谢恩,刚坐下,窦土门福晋就怯然道:“大福晋,我来盛京有些日子了,一直很惦记家里的人,前几天接到表妹的信,说她想来探望我,可我……福晋,我可以接表妹来盛京吗?”

哲哲淡然:“没有不让见家人的规矩,你接来便是,只是秋天转瞬即逝,别叫她被大雪堵在半道上。”

窦土门福晋欢喜不已,起身道:“多谢大福晋,我今晚就给她写信。”

哲哲笑而不语,继续看顾身边几个孩子,与众人说说笑笑,没当一回事。

待晚膳散去,阿黛去十王亭送醒酒汤归来,便听哲哲嘱咐:“盯着,看看是哪门子表妹,几岁从哪儿来,家门身世都要知道。”

阿黛忙应下:“您放心,过几日就为您打听清楚。”

哲哲又问:“我叫你传给海兰珠的话,你说了吗?”

阿黛连连点头:“兰格格说,一定不会对玉福晋提起。”

哲哲不自觉地握紧拳头:“可是大汗会怎么想,他今天半个字都没对我说,想必是多疑了,海兰珠啊海兰珠……”

“大福晋,不如还是将兰格格送走吧。”阿黛出主意,“至少送走了,大汗就不会多想。”

“已经来不及了。”哲哲道,“要紧的不是海兰珠会不会成为大汗的女人,而是我们科尔沁的心思。”

夜色渐深,十王亭前的热闹渐渐散了,大玉儿抱着小阿哲站在窗下许久,终于见到众人拥簇着皇太极从凤凰楼走来。

不知他有没有醉,不知他累不累,而对门灯火通明,窦土门福晋早已迎候在门前。

“格格,把孩子给我吧。”苏麻喇在边上轻声劝,“很晚了,您睡吧。”

“苏麻喇。”

“是。”

“你说大汗,会喜欢她吗?”大玉儿问。

“这怎么说呢,大汗也有大汗的无奈,既然收了人家,多少要做给外人看看。”苏麻喇道。

大玉儿抿着唇,忽见对门灯灭了,她怔怔地说:“多希望她们一个都不存在,连姑姑也……”

“格格。”苏麻喇强行将孩子抱走,低声道,“这话可不能说出来的。”

“我知道。”大玉儿背过身,看着空荡荡的卧榻,委屈地咕哝,“下辈子我一定要早生二十年,早些遇见他,还要做个平凡人家的女儿。”

第041 多尔衮,你怨我吗

苏麻喇将孩子放入摇篮,听见格格在自言自语,笑问:“若是早二十年遇见大汗,您是要做十四福晋那样的,还是咱们家大福晋这样的?”

大玉儿怔然,可不是吗,做女主人不容易,要承受的比现在更多,甚至于,若是生不出儿子,就会像姑姑一样,去逼迫别人。

“早也罢晚也罢,奴婢倒是觉得,这辈子能遇上,就是最好的了。”苏麻喇笑眯眯的,“不过您有这份心,大汗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大玉儿说:“我可不要动不动向他表白,显得我多轻浮似的。他若懂我心意,我不说他也能知道,若是不懂的,我说得再多人家也不在乎。”

说罢转身,看着对面黑洞洞的屋子,不知皇太极是睡了还是在享受云雨,她心里不是滋味。

这么一想,还是不要早二十年遇见他的好,她没有姑姑的胸襟和气度,她受不了皇太极左一个女人右一个女人,更可悲的是,自己就是这样的女人。

“我没有姑姑的度量,没有齐齐格的霸气,只有心比天高,命比……”

“格格,您又胡说。”

苏麻喇拦住了,不顾主仆之别,抵住了大玉儿的嘴巴,嗔笑道:“学了几句汉人的话,就乱说呀。”

没说的那一句,是命比纸薄,大玉儿头一回听见时,真是打心底佩服汉人。

他们的话,总能恰如其分地表达出人世间的一切悲哀喜乐,简单的几个字,就戳到人心窝子里。

同一片夜色下,多尔衮带着满身酒气回到家中。

举头望见明月,想到八年前的此刻,母亲正被活活勒死,他浑身战栗,拳头捏得咯咯直响,月光在他的眸子里化成了虐杀的戾气。

齐齐格迎出来,见到这光景,安静地站在一旁等,等丈夫冷静下来。

怒火渐渐平息,多尔衮终于缓过神,见妻子在等他,便上前挽过齐齐格:“这么晚了,不是叫你别等我。”

“喝多了吗,难受吗?”齐齐格却问,“有牛乳粥和醒酒汤,你要哪一个。”

多尔衮摇头:“都不用,没喝几杯。”

话虽如此,男人一进门,不及脱衣裳洗漱,倒头就睡,齐齐格来为他宽衣,他也懒懒地任凭妻子摆布。

齐齐格跪坐一旁,为他擦了一把脸,多尔衮睁开眼睛,冲她微微一笑。

“是不是明天就走?”齐齐格问。

“明天不走,等皇太极的安排。”多尔衮说,“但也就这几天。”

“我给你新缝了棉袄和毛氅,你走时带上,天转眼就冷了,你在外头要知道添衣。”齐齐格说,“别瞎好心把衣裳给手下的人穿,军需补给不差这几件袄子吧。”

“知道了,那都是你的心意,我怎么好随便给人。”多尔衮说着,将妻子的手握在掌心,“齐齐格,我都知道。”

向来坚强又骄傲的人,眼圈儿发热,吸了吸鼻子说:“也罢了,现在总见不着,你还能说说这些话哄我,将来再不打仗,见天儿黏糊在一起,你就该嫌我了。多尔衮,你去打你的仗,建你的功,我在家好着呢,不要惦记我。”

多尔衮很是动容,更无比愧疚,他不明白自己凭什么又为什么,能一面拥有着齐齐格的全部真心,还把心思放在另一个女人身上。

他对不起齐齐格,但他对大玉儿的情意,没有任何人知道,也注定要深藏在心底一辈子。

齐齐格躺下,挨着多尔衮,心知丈夫今日无求-欢之欲,便想与他说道盛京发生的事,眼门前的一件,便是今日的热闹。

“海兰珠姐姐若也留在大汗身边,玉儿该多伤心,她对大汗的心意,恨不得能写在脸上。”齐齐格叹息,“玉儿真难,还要惦记生儿子。”

可话到这里,她的声音变得很轻:“多尔衮,我们到现在也没个孩子,你怨我吗?”

第042 兄妹反目

回答她的,是微微鼾声,齐齐格抬起头,多尔衮睡着了。

“还说没喝几杯,这不是醉了?”她摸了摸丈夫的脸颊,轻轻叹,而后把脸埋在他胸前,“多尔衮,我若求你在家歇两个月,就两个月,我们要个孩子,你会答应吗?”

多尔衮双目紧闭,可他并没有睡着,话题扯到大玉儿,他下意识地想要回避,没想到齐齐格立刻又转回她自己身上,说她想要个孩子。

孩子?

多尔衮很茫然,他的人生里,似乎还没出现要做父亲的欲望,他只想着要让自己变得强大,只知道拼命地往前冲。

齐齐格窝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丈夫的气息,闭上了双眼。

如果他还醒着,如果他还有意识,听见这话,至少会想一想,但若真的睡踏实了,那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孩子的事,急也急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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