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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唐朝之唐宫外传(出书版)(74)

每次展信阅时,他那熟悉飘逸的笔迹跃入眼帘,我便感觉他似乎就在身边,轻轻地唤我道:“茉儿,朕在京都百般思念你,你可同样思念朕么?”

直至泪水迷蒙眼睛,信笺上字迹模糊不清,我才合上那书笺。

无情最是帝王家,可惜大唐天子,个个多情。

从太宗到高宗,从玄宗到代宗,京都大明宫内,数不尽江山与美人的哀婉传奇。

李适他同样身为李氏子孙,也同样痴情。

幸焉?不幸焉?

泪水沿我面颊滴落,深夜伴我的唯有一轮明月:他在京都宫苑之中,身旁此时相伴相随者不知是何人?

每每念及此,我心中之痛又加重几分。

第三十章 已叹关山千万重

又是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

我如往常一样漫步在宫苑中,不知为何,居然感觉不远处似乎有双眼睛在盯住我。

我惊觉有异,正要口乎救,一道黑影己飞掠至我身侧。那来者抓住我,低低说道:“茉儿,是我!”

除了皇帝与卢杞,不会再有别人唤我茉儿。若是皇帝前来东都,大可不必如此行踪诡秘,此人一定是卢杞。

他此番冒险前来,不知是何目的,洛阳宫苑中侍卫并不少,我若是出声,定会有人速至。我转身视他,他面蒙黑罩,身着夜行之衣,但气质姿态并未有丝毫改变。

我轻声问道:“你可知此处并非你应至之所么?”

卢杞取下蒙面罩巾,将我强拥入怀。他的眼眸之中尽是怜惜之色,道:“茉儿,他不但未实现昔日承诺我之言,还狠心将你抛弃在这凄清之地,我决不能视而不见。”

我轻轻推开他。他似是有些意外,却仍是放开了手。

我道:“丞相所言恐是误会了皇上,我在此地本是自愿,与皇上无关。至于昔日承诺之言,只因茉儿从未贪恋过皇后之位,皇上深知我意,故而并未勉强。”

他站立于我面前尚且不足一尺之遥,闻听我言,竟然自怀中取出一缕发丝。

我看得分明,那是我与他在昆仑绝顶誓约此生、缔结白首之约时,他自我发间截断的发丝。

我不敢看向他的眼睛。

他平平静静地开口说道:“娘娘所言,如今应是与皇上两心相许,那确是微臣自己有所误会。昔日之约本是戏言,今日在此毁去,娘娘不必担忧微臣再来相扰。”

他将那发丝紧握于掌中,稍一用劲,手掌再展开之时,那发丝已湮灭如灰,一阵夜风吹起,瞬间吹散无痕。我眼见他摧毁与我定情之物,心中虽是有痛,但面色依然不改。

他将我此时的神情尽收眼底,终于开口说道:“请娘娘恕罪,微臣还有数言,不得不告知于娘娘。”

我不愿看他此时之表情,垂首道:“丞相请讲。”

他双手捧起我的脸颊,轻声说道:“我这几句话是说给我的茉儿听的。卢杞此生只爱过一人,只愿为一人而生死,四年前如此,四年后同样如此。你在他身边若是真的幸福快乐,我并不后悔当初放弃了你:但是如今并非如此,卢杞终于明白,他并不能给你幸福,当日之抉择竟是错了。”

“他能给你尊崇的地位,却不能给你自由:他能给你万般宠爱,却不能专心于你一人:他能保护你不受外人伤害,却不知伤害你的正是他帝王的身份。你为他忍受宫廷争斗,为他费尽心机,为他落到如此地步,莫非你以为他真的能接你再回宫么?莫非你还觉得他能予你幸福么?”

他所言句句皆刺中我心中之事。

我忍住眼泪说道:“如今的茉儿早已不是当初的茉儿,无论落到何等地步,亦是天意如此,要惩罚我昔日之过错。”

他沉声说道:“昔日一切都是卢杞的错,天意若要惩罚,该受苦痛的亦应该是我,不是你!”言毕将我拥得更紧,无论我如何挣扎他都不肯放开。以前的卢杞并非如此强人所难之人,我心中隐隐只觉得他竟似有些陌生。

我在他怀中无计可施,终于落泪道:“当初既已错了,何必如今再错下去?我在冷宫里并无怨言,你为何定要觉得我在受苦?”

他以手拭去我眼泪,道:“是否在受苦,卢杞并不知道,但你若是开心,怎会深更半夜在宫苑中行走落泪?你为他如此痛苦,他又能如何?”

我一边挣扎一边说道:“我已是皇上之人,你不可如此待我。”

他凑近我耳边说道:“我早已说过,我根本不会介意。”

他此言似是欲与我再续前缘之意,我忙说道:“世易时移,你不可忘记你我之身份。”意指他不可携带我再私逃出宫,此时非彼时,我定然不会应允。

他轻声道:“我怎会重蹈覆辙?”

我愈加迷惑。他并不再多言,又拥了我些时候,伸手抚摸我颈项道:“那玉饰可被你丢弃了么?”

我不知如何回答他,只是摇了一下头。

他略有宽慰之色,踌躇片刻方道:“我近日在中原一带巡视,可以常来看你。皇上已有亲征回纥之念,边疆战火一触即发,他恐是无暇顾及你。”

我心中如有重石压下。大唐与回纥之战终于来临,卢杞之言却是非我所愿,我并不希望他常常如此不避危险地夜探禁宫,但是我若是声张,此事又更加难以澄清。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放开我道:“茉儿,夜寒露重,你该去睡了。”我正欲嘱他以后不可如此,他却说道,“我知道你顾虑何事,我对你并无冒犯之意。如今我俩近在咫尺,只要能够常常见你一面,于愿己足。”

无论他此言真假,我只须自己意志坚定,与他之间便可再无纠葛。

他依然是悄然离去。

我回至仪鸾殿,心中更是担忧不己。

皇帝为何定要御驾亲征?

芙晴之事本是我心中之痛,他书信之中只字未提此事,恐是怕我知晓。

次日清晨,我修书数封。

一封寄与父亲:一封寄与表兄路维扬,他升任驸马都尉,皇帝攻打回纥己万事俱备,志在必得,此次出征正是建功立业之良机,定会命他前去,我信中嘱托他暗中保护芙晴:另一封呈递与皇帝,此信只为诱他前来东都见我一面,他若是真要御驾亲征回纥,我须得让他允诺我尽力保住芙晴不受伤害。

我在东都确实不知朝廷中事,但是分明感觉到皇帝身边必定发生过不少变故与纷争,并且与卢杞皆有关联。

信使不敢有误,策马直奔京都而去。

如无意外,他明日此时便可见到我所寄书信,我断定三日之内,无论政务如何繁忙,他会分身至东都一行。

这些时日以来我整夜失眠,辗转反侧。蓝笺将所种罂粟之果实磨成齑粉,与蜂蜜调制成药丸让我难眠时食用,竟是十分有效。今夜我只觉心情烦躁难安,便起身取了那床头小金盒,拿出数颗药丸又吞服进去。

不久之后,我便昏昏睡去。

似是在梦境之中,似乎有人走近我的床边,轻唤我道:“茉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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