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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诚同人)【伪装者X北平无战事】长歌行(120)

作者: 阿涛ckann 阅读记录

那时候明楼才十岁,明镜十七岁。

明楼在病床前挺直着脊背,憋着眼泪不往下掉。明镜跪在父亲的病榻前泣不成声。父亲拉着明镜的手,说,家里从来不把明镜当旧时代的小女子养活,明镜应该是花木兰,是女丈夫。父母先走一步,家里的一切,还有年幼的明楼,就靠她了。

父亲临终之前,一直心心念念着要明楼以后做一个本分的学者。

明楼一直觉得愧对父亲。

如此一来,日子便过了月余。

明楼又是数日都办公室里或者财政司附近的酒店住着 。明诚不在身边,他又不习惯别人跟着自己,过得也随意了些,虽然不至于邋遢,总是比不得以前的神采奕奕。

看来以前明诚的戏言成了真,他总说这些年呕心沥血地,就是为了让明楼再也离不开他。从一衣一鞋到一茶一饭,甚至是打领带擦皮鞋之类的琐事,当真是再也不能习惯别人了。

刘婶的电话却直接打到了他的办公室里。电话里,刘婶有些吞吞吐吐的,说不清楚,只说是王公子希望他回来一趟。

明楼顿了顿,说马上。

这些日子,王平再也没有哭闹过。安静得很。明楼原本想把王夫人送回重庆老家安葬,他问王平外祖家里还有没有人。

王平说没有了,外公外婆还有舅舅一家,在重庆的时候被炸死了。

“妈妈不想回重庆。”王平那日是这样和明楼说的,“妈妈一直想去上海,她从来没有去过,她说那里是爸爸殉国的地方,以后我长大了,她走了,也要把她埋在那里。”

“您能不能带我去看看我爸爸埋的地方?”

王天风哪里有葬身之地,他当年身死,就直接曝尸在那片乱葬岗里,彼时正是死间计划最紧要的关头。后来还是明诚找了机会,将王天风就地埋在了那里,旁边就是于曼丽埋骨的地方。那片乱葬岗里,是无数民族英雄的忠魂。

“我会让你的父母在一块的。”明楼道,“但是我不能带你去。”

王平没有说什么。

遭遇了这么大的变故,明楼知道在这个孩子的心里,这个世界早就失去了最开始美好的样子。他不善于照顾孩子,当年明诚被领回来的时候,也是十岁。可是这不一样。明诚总说当年昏倒在他的学校门口,是上天给了他再世为人的机会。那么王平此刻呢,谁夺走了他唯一的亲人?谁又让他陷入这样的境地?

刘婶挂了电话,王平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翻着一本书。

明楼之前说了,王平在家里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东西可以翻,要什么就和刘婶说。王平是一直睡在明楼的房间里的,有时候也翻翻明楼的书。

“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没有必要特地让先生回来。”刘婶说道,王平这一日进了明诚的房间,然后就一直在看一本书,刘婶不认识字,不知道上面写的什么,仿佛也不像字,王平说想要这本书,想和明楼当面要。

“阿诚挺好说话的,他的事情先生也说了算,你要拿就拿走吧。”刘婶道,“晚饭想吃些什么?”

“您以后不要叫我王公子。”王平道。

“您这哪里的话。”刘婶道,“不过先生不怎么吃辣的东西,今晚我单独给您做面吧。”

明楼回来的时候,刘婶还在厨房里忙活,王平愣怔地呆在客厅里。

“这是怎么了?”明楼脱下外套,挂去一边的衣帽架上,走近王平,“是有什么事情么?”

王平抬脸看他。

明楼坐在了他的身边,发现他在看一本明诚的曲谱,明楼知道王平没有学过音乐,“怎么看这个?想学?我请先生来教你。”

王平将琴谱哗啦啦地翻到了最后一页。

最后一页原本是空页,泛黄的纸张上,却是一张画像——王天风的画像。钢笔画的速写,几笔线条之间,画的是王天风似笑非笑的脸,眉眼很是传神,微蹙的眉间,微微挑起的嘴角,眼睛里半是精明半是算计。照明楼以前的话来说,王天风常常这样欠揍,如果露出这样的表情,多半是算计什么人成功了。

明诚确实喜欢随手画东西,明楼看了看这本曲谱,上面标了年月,大约是那一年,明诚第一次见到王天风的时候,那会儿王天风一眼看穿了他们的关系,言语之间常常刻薄脸皮薄的明诚,明诚多半是敢怒不敢言,于是乎在笔下泄愤。

“我想要这一页……”

王平话还没有说完,明楼就欻拉一声把那一页撕了下来,递到了王平的手里。

王平捏着那张泛黄的纸张,眨了眨眼睛,一滴两滴地,眼泪慢慢落下。

“孩子,”明楼长叹了一声,握住了王平的手腕,“你可以恨任何人,唯独不要恨你的父亲。他……真的是个英雄,也真的很爱你和你的母亲。”

“我记得,爸爸和我说,去上海给我买最新的小火车。”王平小心翼翼地将这页画像叠了起来,“后来,爸爸就没有再回来。”

孩子说这样的一句话,却像一个久经世事折磨的人一样地云淡风轻。

明楼心中大恸。

“我能回家么?”

“你一个人,没有人照顾你。”明楼翻弄着手里的琴谱,“你若是不愿意跟着我,我找人照顾你,你父亲还有一些学生……”

“不是。”王平摇头。

“你恨我?还是恨你……父亲?”

“不是。”王平渐渐地握紧了拳头,“我答应过妈妈,以后,就做一个最普通的人,平平安安的,替爸爸活下去。”

可是那个时候,他的母亲没有告诉他,她也会死。

明楼看着这个年仅十岁的孩子,悲从中来,无处可以排遣。生死若是可以相替,没有人愿意自己在乎的人去死。

第二日,明楼自己一个人带着王平去上海。到了地方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这一片乱葬岗,或者说是当初日伪政府的刑场,在战争结束之后被人稍加平整,也栽上了一些树,看起来就像一片普通的荒地。

明楼知道这里埋了很多人,可是他也不知道,王天风到底葬身何处。

每一寸土地,都渗透了烈士的鲜血。

王平抱着母亲的骨灰,跪在了地上,一寸寸地用手挖着泥土。

十一月了,上海的深秋,也开始萧瑟了起来。南方的草木不会枯黄,却会带上萧索的气息。天昏沉沉的,几排乌鸦从身后飞了过去。

明楼一直站在王平的身后,看着王平埋了他母亲的骨灰。他没有堆起坟包,用手平整了土地。

“孩子,你要记着,这个国家有无数像你父亲一样的人。他们浴血奋战,填进了血肉之躯,为的就是要让像你一样的千千万万的孩子,能够活在平平安安的新世界里。”明楼掏出了那块手表,擦擦干净,重新戴在了孩子还显瘦小的手腕上。

“他敲响了自己的丧钟,却带来了希望的声音。”

明楼站在这片土地上,久立无语。

曾经他也想过,会不会有一日,他也葬身于此。年少之时读史,仰慕卫青,也仰慕霍去病,铁骑深入匈奴腹地,保家卫国,燕然山上勒石刻功而还。进则开疆拓土,退则守国护民。哪个男儿没有过沙场驰骋的梦来?

最后一缕夕阳沉入了地平线。

明楼领着王平回了原先的家里。门口原来明公馆的牌子,在他们一起迁去南京的时候揭了下来。然而明楼一下车就见到干净的牌子又挂上了,不由得露出一抹笑容。

阿香就站在房门口。她怀孕已经七月有余了,肚子看起来大得有些吓人,还和之前一样,等着人就不由自主地一边踮脚一边张望。

“大少爷?”阿香迎了上来,笑得一朵花儿一样,“怎么您自己开车回来啦?阿诚哥呢?”

“见了我,第一句话就问阿诚,没良心。”明楼故意叹气,将公文包递给了阿香,“这是王平,我一个朋友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