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听说二位老爷的妻室都平安无事？”
“女人自然无事，不然，杀个女人算什么英雄好汉？不说他杀的是什么人，我第一个看不起他。”
“呵，把彭家的人杀了个干净就说明他们之间有着天大的仇怨，女人又算得上什么？若是让我说，这人的心还不够狠，保不准什么时候就栽了，也幸好彭家没有孩子。”
“就你看得清楚！”
“怎么？你觉得他杀了彭家的人，所以大快人心，对他起了维护之心？”
“你和我扛上了是不？彭家一倒不知道乐坏多少人，这些你也都是能看到的，还不兴我说两句么？”
“杀人就是杀人，即使他的理由有多么的正当，也掩盖不了杀人的恶行。彭家是不得人心，但是，彭家的人就个个该死么？不过是因为女人，才手下留情。”
“你不觉得自己的话很好笑吗？先是说人不够狠，这会又嫌人家绝情，不该多杀。”
“好了，好了，我们不说这个。外面的人都在传凶手是之前杀了彭府护卫的少年，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依我说，却是不大可能，那少年到底还是个孩子，能有多大胆识。”
“彭府的那些下人呢？”
“一个个都推说只看到背影没看清楚长什么样。你们是没去彭家府上瞧瞧，里头除了一些碎了的瓶子，还有那些带不走的，其他的，一概不剩。啧啧，早知道会是这般光景，我就该早些过去，说不定还能……”
“就怕你没运享受。”
“不过，你们都忘了吗？彭家可是还有一位千金。”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彭家千金自打出生起就没有出过府，到底是个什么模样，有没有逃出来怕是谁也探不得。”
“你们说，那人会放过她吗？”
“不好说。”
大堂内，坐于角落一桌三人的话一丝不漏的飘入冯蘅这一桌，而且，三人毫不顾忌的谈论，使得冯蘅他们听得异常清楚。
垂眼瞥了瞥身侧面无表情的彭菁菁，再看向对面沉默阴沉的武眠风，冯蘅皱眉的咽下口里的饭。原以为彭菁菁只是占了一个彭姓，未曾料到居然是彭府千金，那么……
腾地站起身，彭菁菁把碗筷放到一边，朝角落那一桌冷冷的瞪了一眼，默声上楼。
“师父，冯姑娘，我吃饱了，你们慢用。”不敢去猜测在自己说出这番话后黄药师是什么表情，武眠风起身，略带急切的走上楼。
两人的离去并未影响黄药师用饭的心情，依旧不紧不慢的吃着。
望着相继离去的两人，冯蘅的表情有些复杂，蕴有旁人看不明的情愫。“你既是他的师父，便不该应他把人一起带回来。”那两人的感情分明不一般，谁也不可能独善其身，到时候伤的只会是一对而非一人。
“我只是他的师父，这话我早对你说过。”黄药师淡声说道，没有一句的辩解。
“所以，他做什么你都不问缘由也不顾结果，是吗？”不知是想到什么，冯蘅的声音忽而提高，渐渐的，却又低了下去，“他们还只是孩子。”
“孩子吗？”黄药师放下筷子，意味不明的重复了一声。“其他人在他们这般年纪已经为人母为人父。”
闻言，冯蘅怔怔的看着黄药师，随即苦笑道：“确实，是我忘了。”她和他们原是不一样的。
“你在担心什么？”冯蘅的情绪变化太过外露，勾起黄药师的已经不是疑惑而是担忧。
觉察到自己的“失态”，冯蘅立刻敛下表情，“你多虑了。”
看了一会，黄药师将视线转向桌上的菜肴，口中淡漠的说道：“这是他自己选择的，不管什么结果当由他自己承担。”
冯蘅研究着碗里的菜，不做任何反应。
回到房间，彭菁菁已经裹着被子睡在椅上，平稳的呼吸声看不出是假寐还是真的睡着。
落下的脚步声下放低，冯蘅取出中途向黄药师借阅的书籍，来到烛光下阅读，然而，看了许久愣是半个字也没有看进去，浮现在脑海的始终是那张以为被淡忘的脸。
低低的叹了一声，冯蘅合上书，纤长的手指摩挲在页面上，一记低不可闻的呢喃声从喉间轻轻划落，“小韵……”
“姐，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凭什么我们还要学这些，也不嫌带进棺材麻烦！我不管，今天你一定要陪我出去，走啦，快点。”
“姐，从现在起，我只走自己选择的路，我不管他们有什么权利，代表的是什么，都不能左右我。我一定会靠自己走出去，不过，你放心，到时候我会带着你一起出去，绝对不会把你扔下的。”
“姐，对不起，我已经没办法再带你出去了。你看我，把什么都忘了，你这么优秀，只要等到那一天就可以解脱，不像我……”
“姐，我不恨你，我只恨自己生在冯家！”
“姐……”
“爹！叔叔！不要走，我不要你们离开我，不要！”
彭菁菁的惊叫声顿时将冯蘅从回忆中拉回，抬头，彭菁菁仍旧睡着，裹在身上的被子被抓得生紧，几滴冷汗从额上渗出，昭显出梦境的可怕。
桌上，蜡烛已经快要燃到尽头，冯蘅站起身，又续上了一支。
离开凳子，冯蘅走到彭菁菁身边，静静的看着那张睡得极不安稳的容颜，看得久了，恍惚间竟和记忆中那张倔强而又张扬的脸重合在一起。不由的，发起了呆。
“武眠风，为什么会是你，为什么？”即便身边多了一个人陪伴，彭菁菁的噩梦还是没有断，断断续续的说着梦呓，却在提到武眠风的名字的时候，泪潸然而下，抓着被子的手随之放松，被子缓缓滑落。
冯蘅伸手帮她把被子盖好，视线上移，触及脸庞上的两道泪痕，微微一怔。
“后悔了么？”
在没有确保自己有足够承担的能力之前，为什么不先缓上一缓再做选择？一个个非要往前冲，哪怕是摔得满身是伤，不能再回头。
听到某人的动静，冯蘅懒懒的抬了一眼，“水在那边，桌上的包子刚端来不久，你若不喜欢，可以下楼。”
下意识的摸了把脸，彭菁菁甩开身上的被子，一头钻进了脸盆，狠狠的洗了把脸。
许是彭菁菁不爱挑食，对于简陋的早饭没有多言，也没有一丝勉强的吃了起来。
“吃完了？”得到某人表情的肯定，冯蘅又道，“你收拾下，他们已经在外边等我们。”
听到冯蘅的话，彭菁菁拿起自己的包袱，率先走出门。
慢上一步的冯蘅并不急着追赶，简单的整理过后，才施施然的走出门。
“走吧。”等到冯蘅出来，黄药师开了口。
行走间，武眠风刻意的放慢脚步，落于晚来的冯蘅身后，见此，彭菁菁紧跟着他的脚步落在后面。于是，冯蘅和黄药师并肩而走。
一路上，相伴行走的四人谁也没有开口说上一句，全都保持沉默，表情更是一个比一个冷淡，瞧得旁人惊诧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