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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秀公主(233)

如今竟被卢二十五娘身边一个使女说了出来,范阳卢氏到底是望族,女郎身边的使女,也跟着眼界开阔,不比常人。

“阿家就在里面,请卢娘子入内。”到了元秀所在的竹楼前,采蓝轻声道,卢二十五娘与使女一起脱了丝履,踏过竹梯上去。

竹楼最进去先放了一张屏风隔挡,转过屏风,才是楼中正堂,中间放下了细竹密编的帘子隔断,楼中很是阴凉,散发着淡淡竹木清气并安息香燃烬的残留,帘子旁站了两个穿着一般石青色夏衫的小宫女,见到采蓝都屈了屈膝:“蓝娘姐姐!”

“阿家在堂上吗?”采蓝微微点头,轻声问道。

左面的小宫女细声道:“阿家正在里面,方才还叫绿娘姐姐出来说,若是卢家娘子到了,直接请进去就是。”

她回话时,帘后已经有人快言快语的问道:“锦水你在与谁说话?可是蓝娘带着卢家娘子到了?”

“卢娘子已经来了。”采蓝接上了话,那叫锦水的小宫女已经机灵的探手打起帘子,让三人进去。

卢二十五娘从从容容的进了正堂,却见一色竹制的堂上,对开着两扇明窗,皆挂了烟雾般的轻纱,她大族出身,当然认得出这两边的轻纱都是难得的鲛绡,这种传闻由鲛人织海水为成的轻纱即使在炎炎夏日,入手也是凉爽而不冰冷,更能驱使蚊虫远避,可谓是千金难求。

对于紫阁别院的来历卢二十五娘自是清楚的,这两块鲛绡也不知道是郭桐时就安上的,还是元秀公主这回过来时所装?这个念头在她心上打了个转便又抛开,人已经姿态优美的欠下身去:“臣女卢氏翠微参见贵主!”

“平身吧。”悦耳清脆的声音传来,元秀虽然与卢二十五娘在山路上面照过面,但今日才是头一回相见,略略装束了一番,她上穿荼白底襟绣翠色青鸾、袖绣豆绿牡丹的对襟夏衫,衫子不长,仅仅到膝,松着系带,露出里面杏子黄漫绣了几针飞鸿的诃子,下面系着描金粉绶留仙裙,乌黑的长发挽做了飞仙髻,发饰纯用玉石,犹以一支千瓣攒心碧玉步摇出色,那翠色欲滴欲流,映得旁边一朵羊脂玉芙蓉花都有一大半成了碧色。

元秀面施淡妆,眉心点一滴朱砂,贴星靥,唇染丹色,螺子黛新描远山眉,眉梢各如不经意般扫了一笔淡近乎无的彤色,淡淡的打量着卢翠微。

她记得那日山路上卢翠微几乎完全是素面朝天,这一回大约是因为是前来代其妹请罪,穿的是近乎礼服的杏子红联珠团窠纹对襟夏衫,下系郁金裙,发挽百合髻,红玉石榴花额饰下坠一挂五串儿水晶,中间一串最长,一直挂到了眉心,面上施着比桃花妆略淡一些的妆容,贴鹤子草,唇点绛色,首饰俱全。

元秀收回打量的目光,淡淡道:“卢娘子所来为何?”

这是明知故问,卢翠微也不意外,复屈了屈膝,柔声道:“回贵主,是昨日听闻舍妹擅入贵主避暑的别院,惊扰别院中人,因此特来请罪,求贵主念在舍妹年少无知,及其母尚在病中,从轻处置!”

她说话时语气不急不慢,态度恭敬而不失身份,哪怕此刻四周都是宫闱之中久经场面的人,也不禁暗赞一句她气度出众,元秀盯着她看了半晌,见她目光坦荡,淡淡的笑了笑,转头问采绿:“采橙她们扣下卢二十六娘可是为了她擅入的缘故?”

“回阿家,这怎么可能?”采绿笑着道,“卢娘子可也把咱们紫阁别院看得太小气了些,阿家在这儿避暑,若是其他人误入了,自然不可轻易放过,但卢二十六娘乃是卢侍郎的侄女,又是宫里卢芳仪的族妹,先不说这身份,单是与阿家一样身为女郎,以阿家素日的为人,只要不是心术不正之人,偶然闯进来,那问罪的也该是问别院的禁军不用心,又怎会去为难一个女郎呢?”

她说到这里,元秀嗯了一声,也不给卢翠微接话的机会,慢条斯理道:“那么采橙究竟为什么要扣下她?”

采绿作出微恼之色,道:“阿家不知,虽然执刃威胁娇弱稚女的是崔家十四郎君,说起来和卢二十六娘关系也不很大,可雪娘说了,之前崔家十四郎一直在和卢二十六娘说着对阿家不敬之语——采橙担心卢二十六娘偷偷溜进别院来,别有用心,这才不得先请她在别院里住一住,也是想问个清楚,因阿家心慈,若是知道了,定然早早吩咐咱们放了她,这不,采橙原是打算问清楚了,才来告诉阿家,谁想到东来庭到底与咱们紫阁别院是一处山峰上的,卢二十六娘住的地方还没收拾好呢,卢二十五娘就巴巴的赶了过来——也是昨儿阿家太过疲惫,回到别院后连晚膳都不想用了,这才没有告诉阿家。”

说着她笑吟吟的对卢翠微屈了屈膝,笑着赔礼道:“卢娘子莫怪,可不是咱们故意叫你在别院外干等,实在是昨儿阿家狩猎归来,累得极了,连晚膳都不想用,咱们忙着伺候阿家,却把这事给忘了,后来想起来时,阿家已经入睡,咱们自然不敢再叫阿家起来,你说对也不对?”

卢翠微受她这番挤兑,面色变也未变,平静道:“今日蒙贵主见召已是感激不尽,本就是舍妹之过,能够在贵主避暑时多得贵主教诲一二,也是她的福份,若不是其母正在东来庭中养病,臣女是断然不敢来求这个情的。”这番话说的冠冕堂皇不说,挤兑她的是采绿,卢翠微却是对着元秀解释,这姿态便是表明了她无意与一个宫女争辩。

“这却是卢二十六娘的不对了。”依旧是采绿笑嘻嘻的说道,“看卢二十六娘的年纪也不很大,奴等还当女郎年少好动,到咱们别院里来转一转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既然其母病重,她不尽孝床前,反而跑到阿家避暑之处与男子私会,这事做的可不像是卢家的门风啊!”

“贵主美貌之名长安远近皆知,舍妹在长安时,便十分向往,奈何樱桃宴上未能成行,这一回往终南山来,虽然是为了奉其母疗养,但卢家在终南山有几处别院,选择东来庭,也是因为听说贵主在此,想一睹贵主真容——方才说到的崔家十四郎,本是舍妹未婚夫婿的表兄,前不久,崔家十四郎冒犯贵主,因此受刑,因别院中伤药不多,他私下里托人至东来庭,请家兄带一些伤药与他,舍妹年幼好奇,便想借着送伤药之际,私窥贵主。”卢翠微轻叹了声,道,“这都是臣女身为长姊,未能管教好她,而婶娘却病重无暇他顾的缘故,若有族中长辈在此,定不至此!”

元秀眯起眼,望着她笑了笑,这卢二十五娘气度不俗,果然也是精明之人,卢二十六娘代替原本的卢二十一郎过来送药,真正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见自己的未婚夫婿冯腾,卢翠微说来却把缘故掰到了元秀身上,并借机恭维了元秀的美貌,这一手不但将采绿方才故意指责卢二十六娘私会男子的声讨扭转,而且对于采绿指卢二十六娘不孝,并质疑卢氏家风,也是轻描淡写的一句带过,其意不言而喻——范阳卢氏千年传承,不是区区几人指责就会坍塌的,卢翠微自始自终,只对元秀解释,心平气和,对于受元秀指使出面、言辞锋利的采绿,她并不藐视也不轻慢,却始终不接话,透露出她身为望族之女的傲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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