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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秀公主(489)

这两个字他说得已经十分轻微,好在杜拂日箭技惊人,耳力自来就好,当下淡然一笑,为他解惑:“当初你初遇叔父,是无钱葬母,叔父与你钱财,你安葬了那据说是令堂的妇人后,便以此为借口要报答叔父,叔父本打算将你安排在我身边为侍卫,但你大约见不能留在叔父身旁,便趁着叔父忧心藩镇之时,自请往魏州为内应……”

说到这里,见夏侯浮白还是一脸茫然,他摇了摇头,叹息道,“同一件事,若交与不同之人处置,结果或者会相同,但手段与过程,却往往因人而异,这是因为人的性情,各有不同,即使同一类,微妙之处,也有差别的缘故,你为了得到一个可靠的能够刺杀叔父的机会,不惜为间十几年,但却不想,你之漏洞,便在此处就留了下来!”

夏侯浮白果然武功高明却并不谙为间之道,挣扎茫然道:“某……某自知不擅伪装……因此、此在杜相身边未久,便、便自请往魏州为间……在杜相身边停留时日不长……漏洞在何?”

“人之性情有异,譬如一个女子,素来温柔懦弱,若有一日,她的闺阁里传出女子争吵之声,邻人必定不会先想到是这女子,反而会怀疑她的姊妹与阿嫂等人,只因这女子惯常的性情柔弱,高声叱骂之事,非这等人能够做出。”杜拂日似乎心情不错,将杜青棠丢在了一边,温言与他分解着,“先前,你道自己无钱葬母,得了叔父之助,即使叔父一再声明此乃小事,亦是竭力欲要报恩,此事因有家师在前,倒也不至于多么可疑,毕竟对叔父来说是小事,对常人来说,先人得一棺一穴极为重要,加之叔父当时权倾朝野,欲投奔者亦不少。”

说到这里,见夏侯浮白兀自糊涂,饶是杜拂日性情温良,也有些失笑了:“在这个时候,你表现出来的性情颇似家师,武功高强、重义、念恩、耿直、重诺!”

夏侯浮白茫然道:“那为何还要疑我?”

“哈!”上首杜青棠却是不厚道的笑出了声来,“拂儿你又何必与他罗嗦什么?我早便说过,此人一身武功是了得,不过因此其他地方也就那么一回事,论起心眼,恐怕贺之方后院那一些姬妾也要比他机灵些!”他摇着头,“因此我才在刺杀之事发生后直接见了他,空有武力而无头脑,能耐我何?”

他的话语清楚的落进了夏侯浮白眼中,夏侯浮白怒气填膺,顿时又呕出了一口夹杂着内脏碎屑的血来!

“真正重义耿直之人,又身负高明的武功,的确有可能会沦落到了连母亲入葬都无钱的地步,家师当年携师弟入长安求医,也曾落魄过。”杜拂日耐心道,“然而这等身负高明武功、却不屑偷盗或恃强劫财之人,在面对恩人之时,亦不会失了诚恳——这等人,是决计不会自请为间的,因为一来,如你方才自己所言,这样的性情做不好一个内间,担心误事;二来,为间者,尤其是两方隐隐之中敌对时,常要做许多违背本心之事,譬如家师,那是决计不成的,而你却自请为间……”

杜拂日笑了笑,“可见你性情纵然平素耿直,但若是事急,却也并非不肯从权宜之计!”

“如此之人,母亲当真病逝无钱下葬,又岂会不先向附近富家暂‘借’银钱,安置先人?”杜拂日见他挣扎渐渐弱了下去,淡淡一笑,将弓收起,悠然道,“当然,你这么做,还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欲借此事投奔叔父,如此虽然用了些心机,但不过求一进身之阶耳,亦是自己身手不错,叔父也不会计较这些。不过若是如此,你也不会自请为间了,因为为间者,生死难测,为了大局随时可被牺牲,更不必说荣华富贵……汝等江湖中人,投身官家,若不为了封妻荫子与富贵权势,只为大义,又深知叔父用人之能,岂会明知自己性情不合宜,还要勉强为任?无非是一来避开叔父免得露出端倪,二来,蛰伏十几年为了今日一击,若非你当年就露了破绽,今日便是杜伯在旁,怕也要受些伤!”

杜青棠懒洋洋的接口道:“他死都死了,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你瞧我这身袍子!”

堂堂河北第一高手,作间十数年,只为寻求一个有把握刺杀的机会——如今死在了他足见,在杜青棠看来,尚且不及自己女儿出阁前亲手缝制的一件袍子上染了一滴血。

“贺之方之隐忍,单从此人身上可见一斑。”出了正堂,命人进去收拾夏侯浮白的尸体,杜青棠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没有再提袍子上的血,而是开门见山道,“我在十几年前便看出夏侯的可疑,这十几年来,贺之方未必心里没数。”

杜拂日明白了他的意思:“叔父是说,这一回他只是碰运气?”

“没错,就是碰一碰运气!”杜青棠淡淡的道,“不管怎么说,这一步棋他埋了十几年,若是不用,那就彻底的废了,若是用起来,就算失败了,好歹也能证明我已看破此局,这样,也算是再次探了探我的能耐!”

“夏侯浮白虽死,但外界尚未得知,此人这些年素有河北第一高手之称,在河北三镇并淄青等镇,都有偌大名声。”杜拂日若有所思,“若是此人被我等诛杀,委实太过浪费,不如让他弃暗投明,未知如此河北会怎么想?”

杜青棠笑了一笑,提醒道:“贺之方既然敢让他前来,必定也做好了他被杀的准备,何况河北三镇的节度使,如今都不是才上任的,皆是一群老狐狸,你可也要做好了他们早有准备的打算。”

杜拂日听他这么说了,知道杜青棠无意反对,这就是说杜青棠也认为如此可行,他沉吟半晌,舒眉笑道:“贺之方可在十几年前设下间中之间,难道我之计划,他就能一眼看穿么?”

“你既已有打算,那便去罢。”杜青棠悠然说道,见杜拂日拱手欲告辞,却又叫住了他,正色道,“前襟上的这滴血,我等你忙完了亲手替我洗掉——总是你学艺不精!”

见杜拂日莞尔一笑,就要答应,他却又眼珠转了一转,意味深长道:“当然,若是你那未来的新妇愿意代劳,我也可以接受,只是她如今受惊不小,怕是无暇的,你忙归忙,对付女郎,究竟还要多多关怀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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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不仅仅是指这件事哟!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一章 局中之局(三)

[更新时间] 2012-07-24 22:05:14 [字数] 5189

珠镜殿里,采蓝捧着破破烂烂了好几个洞的公主礼服一阵阵的后怕:“阿家实在是太冒险了!”

“夏侯浮白既然号称河北第一高手,况且当时仪车是停住的,他藏身的坊墙距离仪车才多远?若是这样还要失了手,那这天下许多人当真都是瞎了眼睛才会把河北第一高手这个名头给了他。”相比之下,才换了一身崭新宫装的元秀心情却显得轻松多了,丰淳固然被迫退位,但如今看来他心头再怎么郁郁,也是有些认命了,从一国之君沦落为余生拘于宫廷之中颐养虽然痛苦,可宫变之后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况且有王子节这一干后妃并卫王等子女承欢膝下,这样的日子比之常人已经好了不知道多少——昔年秦二世无道,宠信赵高,后为赵高之婿阎氏所弑,弑前他的要求从万户侯一路降到了废为庶人而不可得,相比之下,丰淳已经算是被善待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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