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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女长赢(733)

任谁都要想到饿极了之后相食!这样戎人打都不要打了,只要没人勤王,他们只管围而不攻,自能等到帝都不攻自破的那时候!

到了这一步,除非勤王之师立刻赶到并在城上能够被看见,否则帝都基本上是守不了了。

在这种情况下,各家自要考虑保存血脉……卫长嬴甚至来不及为母子分别以及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哭一声,就披衣而起,赶到两个儿子住的偏屋里为他们收拾行囊。

她一边着紧找出这季节必须穿的冬衣,一边收拾方便携带的细软,又叫乳母把两个孩子叫醒了给他们穿衣服。

因为除夕守岁到天明,两个孩子又玩闹了大半夜,这时候正睡得昏天地暗的。乳母怎么喊都喊不醒,只好就这么给他们穿衣。

把衣服穿好后,使女绞了冷帕子过来给他们擦脸,硬是把两个孩子弄得睁了眼,迷迷糊糊的看到母亲蹲在面前替自己理着衣襟以及小裘衣上的风毛,沈舒光啊了一声,下意识看了眼窗外的天光,嘟囔道:“母亲,这么早就要起来?祖母不是说今儿许孩儿睡到晌午后的吗?”

“光儿,往后照顾好弟弟,知道吗?”卫长嬴双手放在长子的肩上,千言万语,到这关头除了这么一句,竟什么都想不起来什么都说不出口了——颤抖着声音说了这一句之后,她转头看向还揉着眼睛懵懵懂懂的次子沈舒燮,低声道,“燮儿你以后都要听哥哥的……不,哥哥叫你胡闹,就别听他的了。”

沈舒光虽然才算六岁,却极聪明,此刻敏感的察觉到情况不对,从榻边站起来问:“母亲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说?”

“以后要乖。”卫长嬴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贪婪的看着他满是疑惑的小脸——很有可能,母子这一别,是再也见不着了!她发自内心的不甘心,出身名门,嫁得良婿,夫妇恩爱,膝下二子……假如不是碰见了这该死的世道,她这一生,她的一家,都会在锦绣富贵之中开始与结束!

两个孩子还这么小,即使有死士护卫他们突围,可刀林箭雨的,这么小这么脆弱的孩子便是被兵刃稍微擦上一下那就……而且这兵荒马乱的,谁知道他们能不能平平安安的被送到丈夫沈藏锋身边?假如丈夫也出了事儿,两个孩子只能被送回西凉,跟着叔伯过日子。

到那时候会不会受委屈?

即使顺利跟沈藏锋父子团聚了,丈夫正当年轻,地位又高,往后怎么可能不续弦呢?继母进了门,元配之子最是碍眼,而且还是两个……卫长嬴自己没受过后院里的委屈,但从祖母宋老夫人以及陪嫁姑姑黄氏处,也听过许多内宅中的阴私之事,何况,前太子妃刘若玉的继母张韶光,可不就是一个现成的例子?!

万一自己的两个亲生骨肉摊上了张韶光那样的继母,卫长嬴简直想想就觉得死了也不能安心!

她是十万个不甘心!

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婆婆只让收拾两个孩子的东西,这等于告诉了她,一旦城破、或者强行突围,死士只会负责带两个孩子出去,没有她的份。

这不能说婆婆狠心,卫长嬴所猜不错的话,甚至连婆婆自己都做好了留下来的准备……毕竟城外是二十万戎人!而且都是戎人中的精锐,根本不是城中同样号称有二十万、实际人数也有十万出头的御林军所能比的。

虽然说分散到四门,每门外也就是五万戎兵,可帝都附近可以说是一马平川完全无险可守,一旦离开城墙的保护,那就要直面天生擅长骑射的戎人的追杀!

在这种情况下,沈家现存的死士根本不可能保护所有沈氏之人出逃。因为即使是在与狄人年年交战的烽火里磨砺出来的西凉军精锐,在这种地形下与戎、狄交锋,除非是把对方先打得士气大降,必然也要人数相等全力以赴,根本不容任何累赘!

不能护得所有人,那当然要进行选择……本宗即将迎来灭顶之灾,当此之时,优先保的当然是能够传承血脉的男嗣。

沈宣跟沈宙都还在壮年,往后本宗的地位维持也需要他们来镇场、突围之后的局面还要他们来收拾,肯定不会被舍弃。

而他们膝下的子嗣中,儿子们都会得骑射,不会拖了死士的后腿,像沈藏厉跟沈敛实甚至武艺出众,还能为死士减轻压力。

可孙儿们却都小得很——若非念着沈家男嗣少,而且祖父叔祖父跟叔伯们都正当壮年,除了孙辈外没有特别需要照看的人,恐怕这次稚童也全部会被丢下!

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两个孩子福大命大、又有诸多长辈与死士庇护,一准能够逃出生天、怎么也比留在帝都让自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

夭折好……即使以后会因为没了生母照料受委屈,可刘若玉不是一样长大了吗?再说夫君他也不是刘亥那样的父亲——卫长嬴竭力忍住泪水,轻声叮嘱,“光儿是哥哥,以后要保护弟弟。”

“母亲?”沈舒光疑惑万分的看着她,“为什么是以后?”

“你们去你祖母那边吧。”卫长嬴忽然俯下身,一左一右紧紧抱住两个孩子!

她抱的那么紧那么紧,几乎用上了自己所有的力气,恨不得将两个孩子揉回自己体内——年幼的沈舒燮甚至不舒服的叫了起来……

片刻后,她猛然松开手,站起身,决然的转过头,问黄氏,“朱磊来了没有?叫他进来,快点送光儿、燮儿去上房!”

“母亲,为什么现在要去祖母那儿?”沈舒燮还小,名义上四岁的他其实才满了三岁而已,之前被母亲抱住时,因为觉得痛了,还趁机使坏,伸手把母亲鬓边绾发的长簪拨松了点,此刻正扯着卫长嬴的裙角玩耍,全然不知道永别在即。长了他两岁的沈舒光却已经听出了疑点,惶恐的扯住母亲的袖子,一迭声的追问,“咱们不是才从祖母那儿回来吗?祖母说咱们今儿可以多睡会的,为什么现在就要过去?为什么是朱叔叔送我们而不是母亲陪我们一起去?”

卫长嬴低头看着他,长子漆黑明亮的瞳孔里,清楚的倒映出自己的影象来,他稚气秀美的小脸上,懵懂里混合着迷惘,此刻有更多不知缘故却发乎本能的恐惧正慢慢弥漫起来——这是她的头一个孩子,生下来没有满周就被交给婆婆抚养,不久之后她就去了西凉陪伴丈夫,回到帝都以后她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弥补这个孩子了,可谁能想到这才三年不到,她又要离开他?

而且这一次,兴许就是永远。

她用力掐着掌心止住嚎啕大哭的冲动,微笑着、轻轻的抬手,像平常那样,若无其事的摸了摸沈舒光的头,用最最柔软、揉进这一生最不舍的情绪道:“乖,你们先过去,为娘还有点事……一会就去你们祖母那里,你跟弟弟,先去!”

“……”沈舒光平常讨好母亲惯了,见母亲这么说,习惯性的答应了一声,但答应之后,男童心里却觉得忽然一空,像是失去了什么一样,年纪太小的他还不能准确的描述这种感觉,却有一种本能,让他忽然扯住正要转身离开的母亲的衣裾,叫道:“不!孩儿要跟母亲一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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