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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茂侯门(505)

正如宁摇碧所料,圣人与皇后如今是笃定了主意要拿延昌郡王一派开刀了,敦远侯府清早接了旨,圣旨中以敦远侯内闱不修,致侍妾掌权,在他人喜宴之上撒泼卖疯,堂堂世子妇都制止不住,贬敦远侯为敦远伯,又免了他吏部尚书之位,着了旁人顶替。

看似与喜宴上发生的事情毫无瓜葛的古太傅、祈国公,各自被赐了一座宅子。

两座宅子听说都不坏,只不过没有一座在长安城内的,都是翠微山中避暑的别院,距离行宫并不近,内中亭台楼阁依山傍水的景色怡人——这意思明眼人略作思索就能看出,料想古太傅和祈国公如今已经在召集幕僚苦思致仕的表书怎么个写法了。

而本来会是主要打压目标的敏平侯府,却因为敏平侯的病情,只在许院判登门为敏平侯诊断完毕、确认敏平侯病势确实凶险后,才轻描淡写的说了几句圣人的口谕。

上谕先是表示了对敏平侯的体恤,跟着就是申饬沈氏教导子女俱无方,要她自即日起禁足上房诚心祈福,不许再沾染侯府之事,接着又训斥了卓芳涯宠妾灭妻、私德不修,令他禁考三年,说是三年,其实算起来也就是明科不能下场,本来卓芳涯也没打算下场,他如今一门心思扑在了花氏身上,哪里有能力去参加会试?

只是上谕有了这句话,也表示卓芳涯即使以后考中了,也没什么前途可言了,沈氏知道后,再次昏了过去。

上谕最后命敏平侯余子好生伺候照料——没有提到卓芳甸,卓芳纯等人试探性的问了问,许院判却只是摇头,以现在的局势,卓芳纯也只能住了口,免得犯了不该犯的忌讳。

对比敦远侯、不,现在该称敦远伯了,还有古太傅、祈国公,敏平侯府算是最幸运的一家。

除了沈氏母子外,其余四房都是长松了口气!

现在四房唯一担心的,或者说唯一踌躇的,就是敏平侯会不会醒,而一旦醒来,又会对局势有何影响。

第二百三十八章 立世子

三天的辰光过得极快,四房上下都是度日如年,既盼望敏平侯醒来,又盼望他一睡不起,将真相彻底掩埋,然而敏平侯终究在第三天的黄昏,和着漫天似血残霞睁开了眼睛。

当时恰好陪在榻前的是嫡长子卓芳纯。

卓芳礼接到消息赶到时,正好看到卓芳纯神色复杂的从内室出来,看着卓芳纯的神色,卓芳礼正要向里走的步伐都僵住了,兄弟两个对望了一眼,卓芳礼索性站住,试探的叫道:“大哥?”

卓芳纯沉默的看了看他,才道:“父亲在里面,他要见你。”

“……”卓芳礼本来心急火燎的步伐忽然就像是被地上粘住了,怎么也提不起来。

卓芳纯看着他,慢慢的道:“父亲如今精神不好,你不要叫他久等。”

见卓芳礼忽然勉强举步,却仿佛腿里灌了千钧,卓芳纯嘴唇动了动,到底道,“我问了父亲为何昏迷。”

“但父亲什么都没告诉我,他只要见你……你去罢。”卓芳纯疲惫的看了看弟弟,淡漠的叮嘱,“好好回话,我看父亲是要见完你才能安心的,我过会再让胡老太医进去。”

内室中已经点了一盏灯,灯火熹微,并不明亮,因为正值暑时,虽然屋角两口缸里装满了刻意融化到一半才搁进来的冰水,免得过冷过热,于敏平侯病体不宜,但被苍黄的灯火一映,倒是平添了三分躁意。

卓芳礼蹒跚着进了内室,却见华帐半卷,帐子下敏平侯面外而卧,额上搭着药帕,榻边海棠式小香几上放着喝了一大半的药碗,碗底还有少许药汁,乌黑发亮,散发出浓郁的药味,充斥室内。

晦明的灯火下,敏平侯的眼睛明亮而平静,神色却是无悲无喜。

卓芳礼与他对视了数息,便支撑不住的别开,他撩起袍子,挪到榻前跪下,低声道:“父亲!我……”他想了半天,却不知道怎么开口,索性住了嘴,只沉默的跪着。

敏平侯慢慢合上眼,半晌,卓芳礼甚至以为他睡着了,不想沙哑的声音却响了起来:“二娘和小七娘进宫的事情,再说一遍与我听,你大哥说的不够仔细。”

“是。”卓芳礼觉得有些发干,他舔了舔嘴唇,同样哑着嗓子道,“就是父亲……出事之后不久,宫里的徐公公忽然登了门……”

他详细说完,犹豫了下,才道,“事情是小七娘经历的……”

“我如今没精神再听一遍了。”敏平侯吃力的摇了摇头,道,“我知道了……你去叫你大哥来。”

卓芳礼心下一慌,哀求的道:“父亲?”

敏平侯重复:“叫你大哥进来,再把二郎、三郎、五郎也唤来,我有话说!”

“……父亲,胡老太医与许院判都说,只要父亲如今醒了来,便无……便无性命之忧!”卓芳礼艰难的思索着措辞,惶惶道,“能不能……能不能等七娘出阁……不……父亲,事情是我一个人做的,与三郎、八郎、七娘都……”

“我要立世子,不叫他们来,就你一个人在这里?”敏平侯淡然的道,“孙辈都不要叫来了,我如今也没精神看他们。”

卓芳礼吃了一惊,怔怔的看着他。

敏平侯嘿然:“如今圣心与后意已经清楚分明,你还怕什么?怎么你有怜子恤女之心,难道我为了报你前番言语之恨,就丧心病狂到了连满门子孙都不顾了?”

他疲倦的道,“快点去罢,对了,叫丹古来,文治之便是未死,如今也是写不得什么了……让丹古代拟表书……最好明日就让你大哥交上去……你不要再多话,我撑不了多久!”

除了两个女儿外,五子齐聚内室,卓芳涯短短两日之间苍老憔悴了许多,看到敏平侯已醒,他顿时眼睛一亮:“父亲!”

卓芳涯喜不自禁的前行几步,跪到榻边,“是谁将父亲气成这样子的?可是四哥与四房的侄儿侄女?父亲……”

“你做的好事!”在众人过来之前,胡老套医抓紧辰光为敏平侯重新把了脉,厨房里也进了一碗老参鸡汤,敏平侯喝了大半碗,如今精神恢复了些,只淡淡扫了眼幼子,就让卓芳涯如坠冰窖,僵跪榻前动也不敢动了。

敏平侯这一句话,卓芳纯明显一愣,下意识的看了眼卓芳礼,目中露出一丝歉意。

卓孝理与卓孝文亦松了口气。

敏平侯醒了,是非公断自有他来处置,而二房、三房也不用继续夹在两边为难,他们当然感到放心。

卓芳纯忙道:“请父亲息怒,父亲如今方才醒来,不易动怒!”又道,“父亲欲召集我等前来,未知有何吩咐?还请父亲如今以保重为上!”

敏平侯淡淡一句算是解释了之前自己怒极攻心的缘故,跟着也不多言,直接道:“此番我病倒,虽为逆子所气,然而究竟上了年纪,不同以往,恐无余力再担要事,所以打算与你们商议下世子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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