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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茂侯门(226)

卓知安正要说话,忽然初秋叫道:“园子里有人——那边的好像是沈郎君?”

卓昭节起身顺着初秋指的方向看去,却见隔着小半个湖的地方,花树如烟,沈丹古分花拨枝而出,似要在湖边浣手,听到初秋的声音,便向拱桥看了一眼,看到长帛垂落,桥下分明异常,他立刻转身,消失在花树之后!

原本这时候立秋已经在解去半臂和披帛等累赘、预备下水了,看沈丹古好像有过来援手的意思,解衣的手不免就尴尬的顿住——毕竟卓知安年纪还小,又为了救他——但沈丹古……

索性沈丹古打算浣手的地方离这边不远,立秋这么一迟疑,已经在桥东迎春花簇拥的路径上看见了他的身影,他来的很快,到了近前,就见他冠玉也似的面上微染绯红,墨发束在一顶简朴的竹冠内,一身半旧的玄色劲装,手中还提了柄样式古拙的长剑——他到了跟前也不多话,随手将长剑靠住拱桥的扶栏,简短问:“可是出了事?”

不等卓昭节回答,他已经自己扶着栏杆看了一眼,二话不说,翻身跳了下去!

水中卓知安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沈丹古抓住了手臂,沈丹古显然很有救援经验,他舒展手臂,与卓知安保持着距离,根本不给卓知安惊慌之下本能的向自己身上靠过来的机会,沈丹古在卓家长大,对这湖却是很熟悉的,抓到卓知安后,立刻向着自己方才浣手的方向游去,卓昭节忙道:“跟上他!”

究竟陆上快些,卓昭节到了花树上,略等了一等,沈丹古才带着卓知安游到岸边,他先将卓知安推上前:“小七娘请用些力,小十郎如今恐怕乏着力气,自己上不去的。”

卓昭节随手将湿漉漉的长帛往花树上一丢,挽起袖子道:“好——明吟一起来帮把手。”

果然卓知安在水里泡了这些辰光,早就手足无力了,全靠卓昭节和明吟一人拉住他一只手,生生把他拖上来。

卓知安上岸后,就伏在地上,一言不发,封儿悲喜交加的扑到他跟前,连哭带诉道:“郎君可算上来了,婢子吓都吓死了……”说着就哭了起来。

这会沈丹古还在水里,卓昭节无暇留意他们主仆,就向水里又伸手道:“你也上来吧,今儿可多谢你了。”

沈丹古这会正扶住了岸边一块礁石,正要请卓昭节等人退后些腾出地方让他上岸,见卓昭节如对卓知安那样要拉自己一把,不禁愣了一下,才有些不自然的接住她伸出的手,卓昭节只微微用力,便将他拉起,这才去看卓知安,见卓知安虽然被封儿扶得坐了起来,但浑身湿透,脸色不知是冻是吓,青白交错,一阵风吹过,人也咳嗽起来,忙从袖子里抽出干的帕子给他擦脸,对明叶道:“去看看怎么还没人来?”

明叶忙道:“来了来了,娘子看那边。”

卓昭节直起身来眺望了下园子入口,果然看到一群人快步进来,就又半跪下来,替卓知安继续擦着颔下的水,笑着道:“好了好了,他们过来了,赶紧让他们送你回去沐浴更衣,喝些姜汤……嗯,最好还是着个大夫开贴驱寒的药吧,到底泡了好些辰光,别感了风寒,那可是难受得紧。”

她这是真心安慰庶弟,可在卓知安看来却不是这么一回事——他觉得在这个嫡姐眼里,自己这条命也不过是无关紧要,甚至她宁可在拱桥上悠闲自在的等使女再叫人来设法,也不肯亲自下水救自己,一直到自己岌岌可危,她也才让使女预备下水,最后救自己的,竟然只是偶然撞见的沈丹古——满府都知道这个嫡姐是在江南水乡长大的,卓知安不信她不会水!

如今卓昭节这样和颜悦色的安慰自己和庆幸,谁又知道是不是要在人前维持住她友爱庶弟的名声?

卓知安暗自捏紧了拳,神色复杂的看向了不远处正独自走到一旁,拧着衣襟的沈丹古。

他虽然年纪不大,可也知道沈丹古是被划为四房的敌人的,但现在毫不犹豫跳湖救他的,却是这个所谓的敌人,应该是骨肉之亲的嫡姐,自始自终,沾上湖水的也不过是她现在正拿在手里表示她的关心的那条帕子……

这一瞬间,卓知安心中百味陈杂。

第五十章 沈丹古

占着地利,最先赶到的却是水荭馆的下人,乃是一名老仆带着两三个少年小厮,他们听说卓知安落水,被阿杏催促着过来,到了跟前却见沈丹古也是一身的水,不由吃了一惊,那老仆尤其的露出了担心之色。

沈丹古举袖抹了把脸上的水,道:“不用管我,句奴,将你外袍脱给小十郎先披一下,否则湿衣服穿着被风吹了容易感风寒。”

闻言其中一个小厮忙脱下外袍,双手捧给初秋替卓知安披了,这时候卓知安咳嗽得已经有些频繁了,那老仆一则担心沈丹古,二则是见卓昭节在这里,就劝说道:“四房离得远,人过来需要的辰光也长,娘子、郎君,不如先带小十郎去咱们水荭馆里沐浴一番,再喝点姜汤,毕竟如今春寒尚存,若拖到回四房里再收拾恐怕寒气加深,对小十郎不好。”

卓昭节看着卓知安面色青白的模样也怕他年纪小别因此落下病根,点头道:“劳烦沈郎君了。”

“小七娘客气了。”沈丹古看了眼老仆,淡淡的道。

那老仆叫了个小厮抱起卓知安,裹着句奴的外袍,就一起匆匆往园子门口走去,一直到出了园子,才看到阿梨引着五房的人过来,见卓知安已经被救上来,而且显然是沈丹古下的水,五房的人由个妇人打头上来向卓昭节和卓知安赔罪:“咱们五房守门的婆子偷懒,方才前头没人,不是阿梨去说,还真不知道有人来寻过,差点误了大事!亏得小十郎没事,真真是吉人自有天佑,一会婢子回去非得告诉夫人,重重责罚那婆子不可!”

卓昭节因为卓知安一来已经被救起,二来急着替卓知安收拾,如今这妇人也是做低伏小,到底不好在这里追究起五房落井下石,便道:“人总有疏忽的时候,这次也是十弟命大,这位嫂子客气了。”

那妇人谦卑的笑道:“婢子姓柳,是五夫人的陪嫁,小七娘唤我柳氏就好。”

“柳嫂子。”卓昭节道,“劳嫂子白跑这么一趟,真是对不住了。”

“小七娘这话婢子哪里敢当?”柳氏笑容满面道,“说起来也是咱们不好,夫人这几日有些乏,婢子不中用,竟没留意前头的婆子躲了懒——夫人这会不大好,明儿个,定然亲自去和四夫人赔礼!”

卓昭节道:“五婶不好?那可千万不要移动——到底十弟也没什么大事,再说五婶可是咱们的长辈,哪有为了晚辈叫长辈赔礼的理儿?”

她这里和柳氏客套着,卓知安被小厮抱着,虽然咳嗽个不住,却将一句句都听得清楚,若是平常,他虽然年幼,也晓得有些话不过是说说罢了,当不得真,但此刻心中对卓昭节存下来怨怼,什么都往坏处想,他一边咳嗽一边悲凉的想道:“是了,七姐她究竟不在乎我的死活,连五房故意怠慢封儿的求救都轻描淡写的放过,无非是不喜欢我的缘故,说起来我之前也没有得罪过这位嫡姐呀,她为什么容我不下?难道是因为我虽然是庶子,却是母亲亲自抚养,她身为嫡女却一直养在外头,因此心中不忿,看不我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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