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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晨若梦(65)

秦月推开窗子,灌进一阵寒冷却舒爽的风,夹着冰雪的微粒。

“哎,方晨,邱公子又在楼下等你呢!”

被喊的女孩儿从床上爬起来,异常慵懒缓慢。

她眼神恹恹的往下看,却见一片冰雪天地里,男子谦谦而立,英俊的眉眼远远地朝她微笑。

“啧啧,邱公子果真美极。”秦月赞赏道。

“还行。”方晨瞥了一眼,不感兴趣地爬回了温软的被窝,脑子里还残留着陈以宸森冷的眼神。

秦月恨不得敲她一顿,“不是吧你,这样的极品你都不要?莫不是见过了陆以辰那个超级极品,就曾经沧海难为水了?”

方晨并不答话,看着雪白的帐顶发呆。

这样出色的男人不是她能惹的,她避之唯恐不及,陆以辰如此,邱黎亦如此。

灰姑娘从来就是童话,只有傻瓜才会将之当成现实。

当方晨下楼时,已是午饭时分,雪地的男子看到她,仍是清朗明媚。

“晨晨!你早饭也没吃吧,怎么能这样对自己的胃呢!”他不赞同地皱眉,黑发上一片茫茫的雪花,看得女孩儿心里一阵波动。

“主席大人,我说过了你不用对我这样。”她为难地开口,却被男子白净修长的指尖堵住。

感触到女孩儿唇上的温热,男子尴尬一顿,然后放下手,“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可你担心的那些我都会解决。你知道我有一个弟弟,我不必非得继承家业的。”

她诧异于他的敏锐,睁着大眼睛看他。

“晨晨,你太幸苦了,让我照顾你好吗?”

男子温雅一笑,霎时花开了一个暖春。

……

不知是第几次,从同样的梦中醒来,陈以晨睁开眼,却见阳台上的那株玫雪青,凋落成泥。

她起身走到阳台处,抓起陶瓷花盆,“哐啷”一声砸碎在地。

她想,她再也不要喜欢花了。

去邱家悼念的那天,以邱黎的母亲将她拦在门外而收场。

邱母的情绪不稳定,众长辈劝她最近都不要出现在邱府,以免刺激她。

养育栽培多年的爱子,就这么一朝惨死,甚至尸骨不全,遇到这样的事情,哪个母亲还可以保持冷静和理智呢?

陈以晨便日日将自己锁在房里,做着一个个或回忆或幻想的怪梦。

是她幸福的太坦然,所以将周围人的幸福都夺去了么?

她不该如此幸福的,她没有这个权利了。

将被子团团把自己围住,连脑袋也一分不露,她在黑暗里惩罚自己,为自己赎罪。

“宝宝……宝宝……”

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里传来的模糊却熟悉的声音。她听着,更加狠命地把被子拉紧,眼里的泪水却再也忍不住,拼了命地淌,将整个枕头都浸湿。

陆以辰看着床上一只蜷缩成一团的小小的蛹,欲拉被子的手又收回来。

坐在床位,阳台上一地的花盆碎片和撒落的泥土落入他的眼帘。

他的宝宝是个善良的姑娘,所以有人因她而死,她便愧疚地不愿见人了。

最近忙于裴阑的事情,他只把钱打给濒危物种保护协会,没有关心移植白蝶兰的细节。没想到竟然出了这样的乱子。邱黎在剑桥也修过植物学,还拿了个不大不小的硕士学位,所以当他报名加入移植白蝶兰的专家队伍时并没有受到阻碍。一行人到了菲律宾丛林,他知道这仅有的一株白蝶兰已经被宇晨的老板订下,竟然只身去寻找有没有第二株。想必他对丛林也有一定了解,并没有走得很深,寻找的地方也并不是蟒蛇时常出没的地段,时运不济却被他碰上了食人蟒蛇。

能捡回尸身,已是不错了。

上天总是喜欢开玩笑,搜寻邱黎的特训部队不仅找回了邱黎的尸身,还在附近发现了一大片白蝶兰,开得那样繁茂,仿佛是特意为死者而开。

不知过了多久,当陈以晨拉开被子时,天色已黑,而床尾坐着的男子正在黑暗里温柔地看着她,背脊笔直卓秀。

女孩儿啪的把灯打开,尽管她及时地低下头,可红肿的双眼还是落入男子的眼里,心里。

像一把刀,在男人的心里割下了一块儿。

起身,正欲把女孩儿抱到怀里,却被女孩儿一把打开。

“你出去吧,我这里不需要你。”

蓦地,他周身仿佛突然被寒冰淬过,一片透心的凉。

“你……”他俊眉微拧,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她抬起泪痕纵错的小脸,水汪汪的眼睛虽然肿着,却因哭过而愈发水润清亮,如同雨过天青的荷露,看得男人一阵心动。

“以辰哥哥,现在这么晚了,你还是回去吧。我自己可以的。”

她又开始咬唇了,委委屈屈的,像只无辜可爱的小鹿,带着淡淡的哀伤。

陆以辰不语,微敛的长睫挡住双眸中愈爆发的情绪,良久,身侧紧握的手松开,抬眼又是温柔,“好,宝宝。要记得好好照顾自己。我明天再来看你。”

一阵清风吹来,阳台及地帘子的一角,一只长长的蓝色的风铃,泠泠作响。

他把阳台的花盆碎片清理干净,给她挂上了一只风铃。

陈以晨看了一眼风铃,眼里闪过几丝星芒。

“明天你不用来了。我要去三姨家里。”

她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哀求,可更多的,却是坚定和固执。

陆以辰猛然就想起,六年前那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倔强姑娘。

他的手尚且停在门把上,高大的身影微微僵硬,“我陪宝宝一起去。”

“不用!”

她仿佛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声音尖利。

良久良久,她坐在床上抱着被子,而他背对着她立在那里,身影寥落。

最终还是出去了。

楚青杫从邱家出来时,正好碰见脸色苍白的陈以晨。

“怎么四哥没陪你一起来?”邱母对她的冷漠和怨愤,甚至不准她入内悼念死者,这些楚青杫都看在眼里。

陈以晨摇摇头,“是我不许他陪我来的。”

楚青杫诧异,却听到她的声音,被深秋的风吹得清淡零落。

“如果我之前没跟他在一起,邱黎就不会死了。我怎么还能跟他在一起呢?”

楚青杫哑然。

在他看来,邱黎虽然是为她而死,可她也并没有做错什么。毕竟人有旦夕祸福,谁又能说得清楚?

不过这样一来,大概四哥又得吃苦头了!

他想着,刚升腾出一阵幸灾乐祸,又在下一秒,悲哀地觉得应该是同病相怜才对。

“你从拉萨回来了?”陈以晨终于想起来问道,“然然呢?”

楚青杫顿了顿,面无表情,“大概,在家里吧。”

骤然坚硬的轮廓线条泄露了他的烦闷。

“晨晨,我先走了,小七那边还等着我呢。”

楚青杫似乎从来没有这么烦躁过。陈以晨惊异地看着他的背影。拿起手机就立刻给白然然打了电话。

她果然是在家里,情绪却异常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