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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晨若梦(28)

那昨晚在众人面前,强吻她而且还逼婚的又是哪一个?!

昨天晚上,他看见忽然出现的方以宸,又看到虎视眈眈的邱黎,只觉得危机感丛生,才不管不顾地先下手为强。虽然,他自认两人对自己都造成不了任何威胁,可是他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晨宝宝是个喜欢动摇的人,特别是在他的事情上。邱黎尽管是她的表哥,可那双眼睛里溢满的痴情,他怎么可能装作不知?所以他就这么突如其来的求婚了。

陆以辰当然不会后悔他的求婚,相反,他高兴极了。可他总是觉得,心里有那么几分怨气,无处可发,不知如何是好。

一大早起来,他就开始想她了,同时也怨她——那就一个纠结呀,可还得自个儿忍着。他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上午十一点整。

唔,他忍得够了,觉得可以去找某只引得他终日惶惶不宁的小坏蛋了。

透过屋顶巨大的透明玻璃,可以看到,一驾飞机正冒着雪白的烟,向南而去。

飞机上,一身白色及膝吊带连衣裙的陈以晨,与一身紫色包臀短裙的方以宸,并肩而坐。白衣女孩儿带了一方大大的编织帽,帽檐将整张小脸都盖得严实,似乎正在睡觉;紫衣女孩儿则双腿交叠斜靠,雪白的臀部在放在膝上的报纸的遮掩下若隐若现,性感而优雅。

有送餐的空姐走过来,一眼就被紫衣女孩儿的优雅高贵所吸引,同为女人,心里也不得不赞叹这个女子妩媚又不是雅致的气质。她微笑着将餐盒递给女孩儿,在取出一份递给一旁的白衣女孩儿的时候,眼睛还是时不时打量着方以宸。

陈以晨听到声音,掀开帽子,看了空姐一眼,接下来餐盒。接着又盖上了帽子。

只那么一眼,这个在头等舱上见过不知多少贵妇淑媛的空姐竟然也有那么一刻缓不过神来!

精灵仙子只存在于幻想之中,可她今天才发现,原来现实中也有!

空姐走后,方以宸伸手撩了一下黑色的波浪卷发,红唇微勾道:“陈以晨,我们可是好姐妹啊,这么干坐着不觉得太过尴尬吗?”

“嗯。”帽子下传来模模糊糊地声音,“是很尴尬。可是我没什么可以跟你说的。”

“你不想知道,六年前我为什么在你走了之后也选择离开,而不是留在以辰哥身边么?”

“哦,想必是……他不愿意罢了。”陈以晨声音淡定,仿佛在说今天天气如何一样自然。

而方以宸却有那么一刻,脸上的笑消失得干干净净。

“你说得对,”她又笑了,浑不在意一般,“可是我不明白的是,你既然知道我们俩不可能在一起,你又何必假惺惺把他让给我,独自离开?”

“不,我当时还不知道你们不可能在一起,”陈以晨声音淡淡,却透着坚定和顿悟后的清明,“我那时候以为,你会好好珍惜他,你们在一起会很快乐,然后逐渐把我忘掉。可是我后来终于知道,什么都可以谦让,唯独爱情不可以;你们在一起不会快乐,因为他爱的不是你;他也不会把我忘掉,就如同,我也从没有一天把他忘掉。”

方以宸一愣,她没料到陈以晨对她会这么坦白。半晌,她又笑了——她觉得自己总是笑,可却没有几次是真正开心的笑。

“陈以晨,没想到你如今一副被宠得傻乎乎的样子,脑筋倒是很清楚嘛。哦,不,应该说是更加清楚了。”

陈以晨不知何时已经掀开了帽子。她听着方以宸总是暗含讽刺的话,心里一阵一阵凉,可她还是转头看着她,目光的气势分毫不输给她,字字清晰道:“方以宸,我一直就希望我们能同爷爷说的那样做好姐妹,现在也一样。可是我却再也不会做将爱人出让的傻事,你可要记清楚。”

方以宸略顿了顿,道:“你以为世上只有陆以辰一个男人吗?实话告诉你,这六年间我见识过的男人不知多少,早就不是以前那个只想着陆以辰的女孩儿了。”

“那最好。”陈以晨将帽子重新拉上。

方以宸却忽然间觉得无趣。她望着窗外的云海,刺目的阳光照着昔日那双不染尘埃的大眼睛,竟似有着淡淡的水光。

以辰哥……

以辰哥……

以辰哥……

很小的时候,她曾经对着传说中可以让愿望成真的流星雨口中默默念道:“我希望,长大后,可以做以辰哥的妻子!”

一旁同样小小的楚青杫大笑道:“谁不知道你们俩早就指腹为婚了?你就是不许愿你的以辰哥也会让你圆梦的!”

小女孩儿也不害臊,正要得意,却听见另一边雅致如玉高贵淡漠的少年皱眉训道:“老六你瞎说什么?”

……

她那时候真的以为以辰哥是她的啊,没想到到头来,全是一个笑话。

唇角自嘲地勾起,眉眼下是数不清的黯然。

旁边的陈以晨,也陷入沉思。可她想的却不是陆以辰。

人说近乡情更怯,她回B市时并没有情切,可如今在回H市的路上,她却深刻地感受到了。只是,家乡还是家乡,而迎接她的,不再是大槐树下急切等待着的父母,而是两座冰凉荒芜的坟墓。

那一年,她十七岁,进B市,入C大,遇到了方以宸、孟紫苑,遇到了陆以辰——这个可以予她整个天下的男人,曾经,她以为那是她幸运的那一年,可就在元旦过去不久的一个冬日,却让她的生命瞬间归入黑暗,差点万劫不复。

人生生老病死,旦夕祸福,她从来就知道,可当她同往常一般坐在图书馆里头看报纸,却在头版头条看到父母车祸现场的巨幅照片时,她根本不可能以平常心来对待这场飞来横祸。

陆以辰,那样完美的男人她那时候不敢要;那时候的她其实什么也没有,只有爱她的爸爸妈妈。他们是支撑她走过许多艰难与痛苦的根源与动力,却在一夕崩塌。

她从小就与别家的孩子不一样。别家的孩子有爷爷奶奶三姑六姨,她只有爸爸妈妈;别家的孩子有玩偶游戏,她只有爸爸妈妈。她最大的愿望就是治好妈妈的眼睛,爸爸的腿,然后在那个美丽的小山村永永远远地过下去。

世间多繁华,从来与她无关。不是她清心寡欲,只是幼时历过的苦痛已经够多,还没享受过繁华,她已经看尽了阴暗。而爸爸妈妈是她唯一的安全港。

所以,当爸爸妈妈都离开她的时候,她不知道,自己被单独留下来该做什么。

爸爸妈妈是在B市发生的车祸,她当时甚至不知道两老竟然离开了方家村,克服着他们作为残疾人几乎无法克服的各种障碍,去一个遥远的地方,只为了看她。她知道,那是他们第一次离开H市,最终却客死异乡,尸骨不全。

那篇报道题为“残疾夫妻遭遇抢匪致双双身亡,世人良心何在?”后来她才知道,原来是父母乘坐的是不正规出租车,司机见他们怀揣数千元现金便心生歹意,没料到两人拼死挣扎,最后汽车失控,与另一辆货车相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