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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十里有娇兰(343)

过了片刻后他抬眸,说以前他并没仔细想过为什么会如此受我吸引,只当是缘分使然。如今回想大约是我对待每一件事的细微瞬间,让他的目光逐渐离不开我。

我听了后抿起唇角而笑,诚可见他喜欢的人不是我这皮表,而是内地里那个真正的我。

记得他曾说过娶我是因为当初孩童时期的许兰曾救过他,然后他再来银杏村时听及媒婆提起我待嫁就动了这心。以前会觉得他的行为是报恩,后来了解他性格后早就不那么认为了。怕最初的原因是他那深沉的心思在筹谋什么,没料在与我慢慢接触中却丢了心。这人算计了很多人,唯独没想到把他自己也算计进来了,我也懒得去点破。

可以肯定假若我没有自身的修养在那,单纯就是目不识丁没见过外面世界的村姑,与他走不长远。有时候爱情如一盏酒,越喝不是越醉,而是越加醇香才会引人永远惦念。

他听得兴起当真吩咐底下的人取来了酒,把他的玉光杯也取了出来,喝的是桂花酿,依然是他自己酿的。随着经验丰富后,他自酿的酒已经入口很纯正了,只是后劲十足,一壶见底我就感头晕。再看阿平自己也是醉眼迷离,端酒杯都会晃眼了。

后来我起身把他扶起来去床上睡,可那脚步虚浮的很,晃悠晃悠地终于来到床前是一同摔上去的。然后谁也没再动,就倒在一块头靠着头睡过去了,夜里口干舌燥地醒来,眼前一片漆黑,慢反应地想还没天亮吗?

酒醉后实在太渴了,我正打算起身却忽然想起之前醉倒时两人都歪倒在床前的啊,何时给睡正了位置且睡到里侧来了?侧转过头看阿平的位置,却蓦然而怔。

“阿平?”怀疑自己看错了,黑暗中依稀可辨有个身影坐在那处。

却听见静默里轻应,当真是他坐在了床上。但是如此深夜他不睡觉坐那作什么?酒醉还没醒?我也坐起身来向他凑近了询问:“怎么不睡觉?”

只默了一瞬就听黑暗里他答:“不困。”

我蹙了下眉,“那干嘛坐在这?”过了好长一会都没听他开口,就在我都想再询时突听他低喃了句:“还有多久?”我一愕,没反应过来:“什么?”

他说:“南军节节败退,朝中乃至整座京城都人心惶惶,今日甚至有文臣向朕提议迁都,要朕当大明朝第一个弃城而逃的皇帝。这许多文臣平日里一个个向朕进谏是头头是道,一套套规矩啊礼仪啊都是些没实用的政策;等到了要用人的时机就左推右让,没有一个能给朕谏出有用之言。”

我默然不语,静暗里心沉而坠,阿平应该还没酒醒吧,不然他不会对我用“朕”这个自称。他一直在这方面刻意讲究,也是为了不让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这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他跟我说的这个时局,知道这将是必然之态但从阿平口中说出来心头仍然堵了阴霾。

第302章 天命所归

大约是明白他那句“还有多久”的意思了,第一反应是也就他神智不清的时候会来问我,但我转念间就恍然过来,他可能酒还没完全醒,却也未必就真的神智不清。

他仍有意识知道我能预知将来,之前曾怕我泄漏天机而遭了天谴,而此刻却借着酒意终究还是来问我结局。我很难过,不是因为他问了,也不是怕那什么天谴,而是每天在他平和的表面下究竟隐藏了多少压力和痛苦,才会让他再也压不住情绪地来问我。

黑暗中我伸手摸到了他袖中的掌再用力握住,尽量让自己语声柔和地开口:“阿平,告诉我现在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形了。”

沉寂半响,终于听见他缓缓道来:“历时近三年,分别有郑村坝之战、白沟河之战、济南之战、东昌之战,朝廷大军虽有败但胜迹为多,却从夹河、藳城之战起,屡屡在胜券在握时突起大风助燕军一臂之力,明明燕军已被我军的火枪与弓弩打得溃败,却仍被对方逃脱,乃至后又一次刮来猛风导致我军大败,六万余人被燕军斩杀。至此起燕军造势,说朱棣乃天命所归,非人力所能为,此后年前燕军南下,年初朕命何福、陈晖进兵济宁,盛庸进兵淮上,却又在徐州被燕军击败,三月初又开始了灵璧之战。”

我心头一震,灵璧之战!若我记得没错的话,灵璧之战是南北两军最后一次大规模的对阵,且正是这次战役导致南军被击溃,几乎每一次交战都是兵败如山倒。他说三月初就开启了这场战役,而今已经是四月底,怕是……要败了。

当初看到这一段时有一个点特别让我印象深刻,说这灵璧之战的地方与一千六百年前楚汉之争决定胜败的垓下之战很相近,是为历史的巧合。

而南军也将在此成为历史上的最后一道痕迹。

默沉中阿平突然向我靠过来,将头靠在了我的肩膀上,钝钝的语声从底下传来:“朕败了。”蓦然一股酸意涌上心头,我是看着这个男人从少年变成大人模样的,也看着他一点点背负起肩膀上的压力,这一路走得有多艰辛,却在这时必须得承受失败的痛苦。

他不是个懦弱的人,相反的他有自傲的本钱,若不是时局如此我相信在他的统治下的大明朝必将走入另一个辉煌。可是朱元璋将这样一个沉重的担子压在他身上,也将磨难加诸于他了。当我的手刚要环住他的肩膀时,突然听见他轻嗡着声在说:“朕不可以。”

“不可以什么?”

“朕不可以杀他,他是朕的王叔,杀叔之名何以服天下,又定让阿兰心伤。”

我彻底愣住,不敢置信地问:“你下令让军士们不杀朱棣?”

沉痛的声音在空间流转:“是不是朕太过妇人之仁?可那是朕曾经一心崇拜的王叔啊,哪怕后来几般不善,但朕如何能亲手杀了他?”

我紧紧抱住他的头到怀中,心头悲楚难依。阿平,这是战场,有战场就得有杀戮,你可知你的一念之仁终究导致了这最终的结局?可我又有什么立场来说他?从一开始我就是知道历史的人,深知朱棣必将取而代之阿平的皇位,但凡我在最初能够下定决心,让这个世界没有朱棣,又何来如今的局面?不是没有机会的,心中有个声音残忍地在告诉我。

只是,那个人是朱棣,是我亲手救起又屡次救我性命,在之前战场上他如英雄般将我从绝望中捞起,又是他带来雪莲将我从死亡边缘拉回来。这许多的恩义我能忘?

可能真的就叫天命所归吧,但凡这个人不是朱棣,我与他从未有过交集,那必然不会是现在的情形。而且我猜测陆锋的魂即使在他身上了,也没法控制他的思维,否则怎还会燕军的强势来袭。

“还剩多久,朕还剩多久时间?”阿平在我怀中再次询问。

建文四年,六月十三,燕军以朱高煦为首抵达金陵城。守卫金川门的朱橞和李景隆开门迎降,是为金川门之变。燕军攻入金陵,江山易主,靖难之役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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