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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无悔(121)

老修又道:万一修补不好呢?

沐神医:最坏也就是这样了,反正死不了。

老修滞了滞,朝着另一个方向道:公子,你不能坐视小姐不管啊。当初我冒着被杀头的死罪将你们二人偷偷从皇宫带离,若非情势所逼也不会把你留在农户而只带了小姐走,怎么样你都要看在娘娘的份上救救小姐,她毕竟...她毕竟是你妹妹啊。

我觉得整个世界都被沉沦颠覆了,刚刚梦里走一遭得知自己并非爹娘亲生,又知所谓“癔症”的由来,人还没醒过来就有听老修亲自说,我是宋钰的...妹妹。

真真是荒天下之大稽,我怎么可能是他妹妹?

但有个理智的声音在告诉我,并不是无迹可寻的。首先宋钰讲的那个故事里,只说楚服将他姨娘的女娃扔进了水井,之后就未有下文;其次,我那般小就中了毒,要由娘亲运功驱毒;再则,爹曾不止一次提到过,我这是受了邪巫之术的影响。试问小小的我,如何会得这邪巫之术?而所谓邪巫,是否就是指巫蛊之毒?

这一桩桩突发的事就像绵麻锋利的针排山倒海向我射来,每一下都刺得我不单是疼,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而这所有的痛苦在当听到宋钰的声音时,汇流成了海,将我淹没。

他说:二十年前我能为她把蛊挑出引入自己体内而救她,二十年后我也绝不会让她有事。

一语定乾坤,他确认了这个事实。

之后我的世界都处在浑浑噩噩中,反复上演一幕幕过往的画面。从初遇他那时起,到绿林聚首,再到柳州设局,夜林暗杀,是了,就是从夜林暗杀后开始的。之前,他对我都是淡淡的保持着距离,反而没有江浔与我走得近,直到那次夜林暗杀他受重伤昏迷,我用天山雪丸救活了他之后起,他看我的眼神变了。

不是因为我拼死救他,而是因为他遇见了老修,知道了我是谁。

所以后来的柔情呵护都是因为我是他寻了二十年的妹妹......

这叫我情何以堪?

我再一次地逃了,在所有人以为我一直都没苏醒的时候,我独自一个人狼狈逃离了自己生活了十七年,不,我应当是二十来岁了。梦中最开始看到的自己,当已有五六岁,只是因为受了蛊毒影响而显得瘦小如三四岁般,而人之有记忆是从五六岁起。

我摒弃了“小隐隐于村大隐隐于市”的规则,起初的第一年,哪处偏僻往哪钻,有时甚至就窝在山林里不出来。等几个月后走出时犹如再世为人。渐渐的,我开始往有人烟的地方走了,路上遇到的人就逐渐多了。教我易容的师傅就是其中之一,说是易容,远没有秦玉那般做得精致,师傅就是个普通的江湖人,比较善于伪装。

他说一个人在江湖,要学着变换不同的面貌,要适应周遭的环境随波逐流,于是通过一些取巧的方式来改变自己。

他劝我一个女孩子假若有困难非要在外闯荡,那么不如扮成男人吧,行走江湖要方便些。一些潜藏的话没有明讲,而我也确实感觉到一个女人,即便是有功夫,也难防这江湖险恶。

于是,我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一晃几年。

算算岁数,当已不小,都成老姑娘了。不由自嘲地笑了起来,我这一生,算也是活得“精彩”呢。

143.认错人了

突听耳旁传来疑问:“你笑什么?”

我怔了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与他坐在马车上,而非天涯海角的任何一个犄角旮旯里在回忆这些不堪回首的过往。

眸转向他,只见那双如夜空星子般的黑眸正灼灼凝着我,已经不知这般看了我多久。

我想对他笑一下,但发觉太难,罢了这念,然后涩然开口:“子渊,算了吧。就如小刀说得那般,从此老死不相往来,这样于你于我都好。”

“不可能。”他从齿缝中清幽而吐三字。

我说:“你找到了我又能如何?”

不想他反口耳问:“那你为何要来景城?”我哑然,不自在地移开目光讷讷说:“就当是我不放心吧。”也确实不放心,云星恨近几年与突厥对阵无数,因而得了大将军之名,但他却是成为大司马后第一次掌兵出战。哪怕于军事战场我无计谋本领,也想到他近处看他平安无恙。不想有一天,自己漂泊在外得到一个已经晚了很久的消息,说谁谁谁战死沙场,那会让人觉得崩溃。

他突然笑了,眸光垂落,长长的眼睫毛将那幽黑的眸子遮盖,“为什么不问我?”

“问你什么?”我顺口接了话。

“这是第二次了,第一次你听了我与云星恨的对谈,一个人胡思乱想了一阵就独自跑了。第二次你依然如此,你总是窥听着别人的交谈然后加注你自己的想法得出结论,再逃得远远的。我不知道你是否知晓自己病症的由来了,既然到了这时,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就如实对你说了吧。”

听到这,我移转回目光看他,发觉同样一张面皮,却不是我记忆中的他了。

他并没看我,开口先给出了一个论断:“你的身体里住着另一个人这件事我很早就发现了。”在我心头一跳后,他又继续:“你自己可能都没发觉,行为意识会在不经意间表达出异常讯息来。但那时不确定,只当你性格古怪。后来一次你在梦中说话,就彻底暴露了你的症状。一个乖张冷漠,一个单纯无忧,明明是南辕北辙的两种性格,居然能够共处的和睦。起初我想这样也好,并没有什么影响,可是那次你在丁家底层的状况对我如当头棒喝。原来在生死攸关时,那个乖张冷漠的你会出来,变得像一把杀人的刀,没有人的情绪。”

我默然听着不去打断,这些虽然自己也有整理过,但没有他分析得这么精炼详细。

“巫蛊邪术,当时我看到你的样子脑中只剩那四个字。蛊,是一种具有向心力的邪物,当它钻入你身体后,闻到了你骨子里的同类的气息,从而焕发了你的戾气,也将那个乖张冷漠的你给放了出来。但因长时间由单纯无忧的那个掌握主动权,即便乖张冷漠出来一次也无法占据思维,所以在事后都会退回深处继续潜藏。

治病当治根,我推断你这症状除了蛊毒在作祟外,还与青灵山有关。所以本想带你回青灵山,一次把事情都解决,可惜你逃了。之前因为时机不对,只让老修先回青灵山,并未有时间多问他详情,不管你身在何处都没扫除我上山求真相的决心。与老修深谈数日得知你的事后,我就静静等。等得没耐心了,让小刀带了柳无双去韩阳逼江浔做选择,终于你来了。那个晚上,假若时间再多一些我必然能为你把余毒驱除。让你不受那之苦,只做单纯的姑娘。”

说到这处,他终于抬起了眸,眸光虽平静如常却让我不由寒栗。之前他分析我的情况条理分明,但最后这些我不是已经知道了吗,何必再多重复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