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绿蚁新酿,红泥正好(女尊)(76)+番外

城里因为战争的事比往日混乱许多,甚至在光天化日之下,客栈门口竟然有人私斗。留在暗处的几个侍卫轮番守卫了一些时日,容温云才慢慢好转,虽然的确如大夫所说看不见东西,却能够下床移动了。

她们派出的侍卫在城郊寻了一进不大的小院,屋主因为生意的缘故已经搬到了城里的大宅,乡间的小院就空了下来,那侍卫为她店里赶走了几个地痞,她有意招揽,听说侍卫是带了家人从边疆逃难出来的,就热心地将房子租给了她。

她们从客栈出来,刻意走了几个路线,将所有痕迹摆脱,近晚了才进了那进院子。听雨扶着容温云,自然能感觉到他的吃力,连忙引他进屋歇下了,华风布置好几个侍卫的守卫时间,就隐隐听到了外间和厨房的转角有轻轻的哽咽声,走近了才发现是听雨。

少年手忙脚乱地擦着眼泪,一边将熬好的药汁倒进碗里,华风不知出了什么事,担心容温云情况又有反复,不由紧紧皱起了眉。

“王君怎么了?”

“方才……王君一时没想过来,跟我说过几天找些布料来给孩子缝衣裳,都怪我忘了答话,惹得王君又想起来眼睛看不见了……呜……”

听雨慌忙地摇了摇头,锅里的热气熏上来,眼里立刻红得厉害,却还是仔细地拿起纱布来滤药汁,顾不上去揉眼睛。

华风也颇觉心酸,当日容温云刚醒来,便敏感地发现了眼睛的事,没有人敢上前告诉他大夫的诊断,他反倒开了口安慰她们。叫几个沙场上打拼过来女子都面露不忍。

她张了张口,想要说几句话安慰他,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她们如今的状况,虽然还称不上每日“胆战心惊”,但到底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比起在王府的日子,简直就是天上地下,云泥之别。

“算了,这不也不是你的错,”停顿了许久,就只有这句话,华风下意识地伸手,等到意识到的时候,手指已经搭在他面上,擦掉了眼泪:“王君如今做什么都不便,屋里还需要你照顾,快回去吧……”

听雨用力点了点头离开,华风才有些头疼地想着这一个多月来外面的种种传言,有说北戎战败,已经退兵的;也有说战局交着,难分胜负的。然而身在河西道的华羽衡却像是全然被遗忘了一般,无论如何从过往商人口中打听,也都是一无所知。

每日把各类消息对容温云回报的时候,他虽然不问,却总是难掩失望的神情叫她和赵林都很是不忍,赵林甚至建议过随便编造一两条消息来让他开心些。

事实上,容温云平日里除了汤药外,能咽下去的东西极少,原先并不健壮的身体便愈发地消瘦下去。如果情况再这样继续下去,她也许不得不依着赵林的意思骗他一回。

她反复权衡着,赵林进来见她眉头紧锁,也不由愁在心里:“今日传出来的消息说进出河西道的禁令已经解除了,我找了两个侍卫扮作一般武师,回去探探消息……王君的情况,还是不好吗?”

“听雨刚刚熬了药进去,”华风有些沉重地点了点头,想了想才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回报说王爷已经痊愈,亲自解除了河西道的禁令,也好让王君安下心来。”

“外面一直没有王爷的消息,但也没有听说北戎国师和王子有什么动作……一切都还是未知,”赵林迟疑了片刻,似乎是想到什么,露出挣扎的表情,终于还是一咬牙答应了:“好,我去说……”

已经是盛夏的时节,里屋的门窗都开着,偶尔也有一丝清风吹进来,倚在窗子边靠着的男人神色平静,慢慢摸索着将空掉的药碗放到手边的桌子上,才朝着身边转头笑了笑:“这次可是放准地方了?”

听雨连连点头,慢一步才想到他是根本瞧不见的,便一迭声地答应着“放准了”,一边伸手扶他:“王君,赵统领来了。”

男人放在他手臂上的手似乎是轻微地颤了一下,才克制着握住他的手腕:“嗯,扶我起来……”

他虽然消瘦了下去,但腹中的孩子却像是不受影响,原本只是并不明显的肚腹也慢慢鼓胀了一些起来,听雨身量比他矮一些,扶着他便有些吃力,赵林见他手上动作不稳,连忙上前搀了一把,送容温云到椅子中坐了下来。

“赵统领,有什么事吗?”

她一放开手,容温云便有些抗拒般往后靠了靠,倚在椅背上坐直了身子。赵林将方才与华风商议好的话告诉他听,一边出声安慰:“原本我们也是担心那国师手里会留着牵制王爷的药物,现在王爷既然无事了,想必很快可以摆脱他们,王君还请宽心静待……”

容温云一时没有回应,站在一旁的听雨看到赵林递来的眼神,连忙也跟着开口宽慰他,说了一些轻松的话逗他。

容温云只是笑了笑,对他们大致的方向点了点头。城里兵荒马乱,昨日她们还是一无所知,今天却能把河西的事情打探得这么清楚,其中定不是这么简单。

然而,即使只是哄骗,他也愿意这样相信。

他记得那时候,她虽然被他的举动弄得气急败坏,却还是一句句,认真地告诉他:“无论有什么事,你都可以问我……不安困扰的时候,可以要我承诺,委屈难过的时候,可以对我发脾气……可以对我有要求……”

她对他的要求,是学着去相信她,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相信她喜欢他,会尽最大的努力照顾他。

他忐忑着答应过她,却不知道自己要用多少时间才能做到。然而她的温柔如同春风化雨,一点一滴不着痕迹,却把他的心牢牢地护在其中,风吹不着,雨淋不到。

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就学会了和她置气,向她抱怨,对着她发泄出不满,这许许多多“糟糕”的习惯,都被她激发,进而包容。怎么能不相信她呢?

羽衡,我等你来接我们回家……

苍白的手指覆上微隆的肚腹,男人微微低下的脸上掩住了表情,瞧不真切,仿佛是在对腹中的孩子说话。

听雨别开了眼不愿去看,赵林原本明朗的面上却是一顿,眼里止不住流出一点黯淡,很快又归于平静。

她早已见识过这个男人的坚持和隐忍,明明被要生产的疼痛折磨着,却能在妻主生死不知的情况下,一人扛起王府的荣辱,硬生生将千百如狼似虎的羽林军拦在门外。

然而这样一个执拗和傲骨都不输女子的人,在华羽衡身边时,却是那样温柔沉静,趴在她床头时,那种深深的依赖和眷恋让人止不住想要怜惜。

是敬仰爱慕,还是忠心护主……抑或是绝不该有的心疼怜惜……

她分辨不出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思,只是想到那日出逃便觉得忍不住生出万般酸涩和无奈。他明明已经疼得乱了气息,却能强撑着不出声,被自己抱着的时候一动也不动,只偶尔痛得难以忍受,才僵硬着变换一个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