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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下香(又名:帝师)(35)+番外

再想起昨晚被他一笑置之的奏折,便知道了这整件事都是早有预谋。心下除了心疼,还有一些压制不住的气愤,气愤着他的辛苦,他的不信任…

为什么不相信我可以处理好这件事,为什么要如此自伤…可知我,很担心…

李成恒忽而觉得,眼前发生的事像是一幕戏剧,他看着来来去去的朝臣为了方才的事互相辩驳,或愤怒,或哀叹的声音此起彼伏,只是,都落不到耳中。

听到听不到,又有什么关系,反正,都安排好了不是么,他这个观众,只需要到散场时,说一句“准奏”而已。

“臣请皇上将苏大人官降二品,改任吏部侍郎。”

“准卿所奏。”

嗯,似乎想错了呢,这一句话,说来也是颇艰辛的…艰辛到,让他想要流泪。

辰辉阁外,郭川已经来来去去地走了不知多少回,总算看到拐角处的人影时,几乎要叩谢天恩。

“苏先生,皇上他把我们都赶了出来,不许人在身边伺候…”

苏寂言“嗯”了一声,要去推门,却发现门从里面死死抵住了。

郭川和一旁站着的苏乐等人苦笑着摇头,苏寂言问了奶娘所在,径自去看了孩子,才回到依旧紧闭的门前。

大多数随从已经下去了,门外站着的,只剩下了郭川和文勤,苏寂言听不到屋里的声音,便索性整了衣冠,一挑袍子,端端正正地跪了下来。

郭川大骇,连忙要拦,苏寂言却推开了他:“臣苏寂言求见。”

他这一跪下,郭川和文勤连忙也要跪,却被他喝止了,要他们都退出阁外去。

两人对视一眼,在彼此眼底看到了进退两难的意思。正在犹豫间,门猛地被拉开,李成恒冷着脸大步出来,也顾不得去管有谁在场,手上用力,半强制地扶起了跪着的人。

把人拉着进了屋,辰辉阁的门随即被重重阖上,震得几只鸟雀从院中的树上惊起,盘旋了一圈,才隐没在浓郁的树冠中。

李成恒死死抿着唇,不肯开口,却一直看着站着的人。几分气愤,几分疑惑,剩下的,便都是委屈。

他不肯说话,苏寂言便也沉默着。阁中一时没了声响,快到正午时分,日光透进来,显得屋子里明亮了许多。

“为什么?”

沉不住气的,终究是一脸不甘的帝王。李成恒低着头,像是在仔细研究自己的手,一字一句地问着。

苏寂言走过去,轻轻拍了他的肩,他在世上唯一的,最重要的弟子,肩膀微微缩着,却还是抬起了头看他。

那样的眼神,几乎只是瞬间,就让他不知该从何说起,苏寂言俯下身,手掌抚着他的脸,终于,缓缓吻上微微启着的唇,出口的,是如叹息一般的低唤。

“恒儿…”

心中酸疼,只能紧紧抱着他:“恒儿,我还在啊…”

李成恒阖上眼感受他的气息,是的,他还在,还站在朝堂,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不曾放弃,不曾言及别离。而为之付出的代价,却是自伤与自苦,要他,怎么能放心,怎么能忍心。

“先生,先生…”

忘情地回应着,颇有些狠狠的感觉,用力吻这个相处了多年的人。仿佛这样做了,就可以抛下所有的无奈和不快,可以不去理睬面前的许多曲折。

“对不起…”

彼时,他的父亲为了国家,放弃了他和母亲,他曾发誓,若有生之年会坐上这个位置,定要让他爱的人安心无扰,绝不放开此生至爱。

彼时,他握住那人的手,知道他便是自己倾心爱着的人,许给他清明江山,太平天下,也曾暗暗期待,终有一日,他会和他携手看着江山如画,绝没有委屈和伤害。

可是到了如今,他真的坐在这个位置上,或许会是百姓口中的仁德帝王,也或许,能成为青史留名的贤明君主,可是,终究,不是无所不能的。

窗格外的阳光愈见明亮,摇曳的树影下,也闪着点点光斑,隐约地闪动,摇晃。像是他一点一点,不能言明的思绪。

“不是你的错…”

“先生,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可以让你真正无忧,总有一天,我们之间,不再需要“对不起”…

苏寂言笑容温暖,微微俯下脸,抵着他的额,轻轻地“嗯”了一声。

虽然幼稚而遥远,既然他这样坚信着,他便也愿意相信,终归,会有这样的一天…

“陛下…”郭川的声音压得很低,生怕成为他的怒火波及的对象,小声在外头说着:“淑妃娘娘求见。”

辰辉阁原本就是苏寂言在宫中的住处,淑妃前来,求见的自然只会是苏寂言,他这个皇帝,认真算起来,倒也只是“客人”。

这时刻刚刚下朝,他本该在奉光殿阅折子,却因为对苏寂言的行为恼了火,怒火冲天地来了这里,对他生气还下意识地往他的地方跑,这真是怎么样也说不通。

可这些奴才,还要来打扰,真真是可恶。

“滚进来!”

郭川立刻推门进来,像是松了一口气:“陛下,淑妃娘娘来看小皇子,不知陛下在此,现在阁外候着…”

苏寂言推了推他紧紧拥着的手臂,转身吩咐道:“让乳娘把清攸抱进来,另外,请淑妃娘娘进来吧。”

郭川偷眼看李成恒,见他面色没有不善,放下心来,诺诺应着出去了。

“皇上,苏先生,”像是为了映衬五月的初夏天气,这一次,齐怡换了湖蓝的水纱裙,进门时仿佛也带起了一些清凉的意味。

李成恒示意免礼,苏寂言却起身回应:“娘娘…”

眉目清秀的女子瞥了嘴,似是不满这样的称呼:“苏先生…”

苏寂言笑了笑,语气里有一些妥协:“齐怡,不是说在学兵法么?”

齐怡目光黯了黯,很快却又打起了精神:“看不懂啊,干脆不看了,听说小孩子要穿百家衣才能长得结实,我找了旧的衣料做了衣服。”

李成恒闻言留意了一下,她手中的衣物果然是用旧了的面料做的,但也十分素洁干净,正巧乳娘抱着孩子进来,便一把抱了过来。

“啊,这小子又重了呢。”

“你天天抱怎么可能感觉得出来?”苏寂言像是好笑地说了句,伸手接过齐怡手上的衣服,招呼道:“多谢了,坐下歇一会吧。”

“先生,你看他笑了…”

李成恒仿佛忘了方才的事,一心一意地逗着臂弯里的孩子,苏寂言走过去看,孩子的面容已经脱离了出生时的红皱,柔嫩而光洁的脸上的确是一个大大的笑容,连点漆一般的眼眸里,也闪闪地漾着笑。像是好奇什么似的,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两人。

那样的笑容,仿佛能让人忘了所有愁苦无奈。

天下父母心。

苏寂言一时间竟只能想到这一句,天下的父母,大抵都是愿意付出所有的,只为了这样无邪无忧的笑,身在苦海也是甘之如饴。

第 40 章

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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