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傀儡皇帝被迫内卷(9)

“不用了,”齐让道,“我现在这副样子,还是静养的好。”

说完,他闭起眼睛,一副累极的样子。

“……既然这样,哀家也不打扰你了,”周太后起身,目光却还在齐让身上,“太医署的人晚些时候会过来,解毒他们不行,调养身体总还能有点作用。”

齐让点了点头:“那就多谢母后了。”

既没有推拒也没有丝毫挽留,更没起身相送的打算。

周太后也没计较他的失礼,独自离去,留下满殿静寂。没多时,江维桢提着食盒推开了殿门。

“走了?”江维桢将食盒放在小桌上,看见微阖着眼帘似乎睡着了的齐让,伸手摸了摸他那因为发热而微红的两颊,“先吃点东西,待会喝药。”

说着话,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先治风寒。”

“好。”

风寒确实是要治的,总不能一直这么烧着,齐让应了声,半坐起身,看着江维桢打开食盒,将几道精致的小菜还有各类糕点摆满了桌面,忍不住道,“看来回宫还是有好处的,最起码不用吃你煮的白粥。”

“我煮的白粥可不是谁都能吃到的,这么多年也就你跟阿瞳尝过,”江维桢把筷子递到齐让手里,“周太后跟尚食局打了招呼,给你的吃食早就备好了,试过了,没毒。”

“她不会让我死在宫中的,”齐让淡淡道,“尤其当下这种时候。”

“万一别人想呢,防人之心不可无,”江维桢倒了杯水递到齐让手边,看着他慢慢吃下一块糕点,才又开口,“我知道她以前对你还不错,但现在坐到皇位上的才是她亲生的儿子。”

“我知道,”齐让端起水盏浅浅喝了一口,冲淡口中有些甜腻的味道,“但她和我一样,都没得选。”

第七章

事实证明,人为了生存可以适应任何环境。

穿越前上不了一点早八的普通男大,只用几天时间就蜕变成寅正起床每日早朝的勤勉皇帝——起码表面看起来是这样。

经历第一天早朝的闹剧之后,文武百官都安分了不少,虽然齐子元隐隐觉得这只是暂时的表面平静,暗中不知藏了多少他感知不到的云谲波诡。

但感知不到,就等于没有。

所以在齐子元的视角里,能够按时出席,认真聆听,时不时地给一些似是而非的回应,或者推托到日后再议,自己已经可以游刃有余地面对早朝。

然后他就发现,当皇帝不只有早朝,还有处理不完的朝政,甚至上不完的课。

岁暮年终,天寒地冻,本是猫冬的好时候,齐子元却不得不坐在书案前。

原主作为先元兴帝的幼子,上面又有个早早继承皇位年轻有为的长兄,从小过得是风生水起、自由自在,尤其到封地赴任的这些年,远离了周太后的管教,更是如鱼得水,整日里吃喝玩乐不亦乐乎。当地官员或许也有微词,却也没人真的告到京里,毕竟谁也不会料想到这个闲散王爷有朝一日要坐上皇位,扛起大梁的江山。

就像齐子元也没想到,原主小时候没上过的课,居然要现在的自己来还。

须发花白的老者端坐在对面,手里捧着本《大学》,声音低沉: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齐子元听了两句,思绪就不知飘到哪去了,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大学教室,严肃端正的老教授正坐在讲台上讲着同样枯燥难懂的古代汉语。

好歹老教授还能放几张PPT,讲点有趣的典故调节一下课堂氛围,实在听不进去也可以低头玩会手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对一私人定制,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面前这位郑煜大人的法眼。

齐子元晃了晃脑袋,一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还孜孜不倦讲着的郑煜。

据说这人是高祖年间的榜眼,因为博览古今通文达艺,做了齐让的启蒙恩师,齐让继位后,更是直接拜他为太傅。

总之就是周太后花了不小的工夫才将这位德高望重、但是已经称病在家数月的老臣请来为刚继位的皇帝讲读。

齐子元十分感动,但无法承受。

他已经十分努力地集中注意力,却不自觉地打起了呵欠,一双眼还看着前方,目光却已经涣散,眼皮也愈发沉重。

半梦半醒之际,对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齐子元睁开眼,正好看见郑煜放下手中的镇纸,目光淡淡地扫过来:“是老臣不小心,扰了陛下好梦。”

“……没,”睡意散了一干二净,齐子元揉了揉眼睛,“朕刚刚是,眼睛有点不舒服。”

“眼睛不舒服?”郑煜挑眉,“那不如老臣替陛下请太医过来?”

“现在好了,”齐子元坐直身体,“先生继续。”

“老臣年岁大了,记性不好,”郑煜道,“还要劳烦陛下帮忙想想,刚讲到哪里了?”

齐子元:“……”

果然天下的老师都一样。

他摸了摸鼻子,一字一句道:“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

郑煜点了点头,又问道:“那陛下可知此为何意?”

“知道。”

上了不到半年大学,齐子元第一次感受到自己专业的有用之处,深吸一口气,迎着郑煜的目光,逐字逐句解释起来。

最后一字说完,郑煜紧皱的眉头稍稍舒缓了些许,就当齐子元以为自己今天算是过关的时候,又听见徐徐道:“太上皇八岁时便通读四书,陛下还须尽心勉力,进德修业。”

八岁?

古人都这么卷吗?

这样显得十八岁的自己好像个傻子。

被迫当了傻子的齐子元揉了揉鼻子,认认真真点头:“谨遵先生教诲。”

郑煜似乎对他的态度还算满意,翻了手里的手册,继续讲了起来。

一篇《大学》近两千字,通读背诵、逐字讲解,还要各种引申加上时不时提问,等终于结束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的事儿。

尽职尽责的郑太傅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布置课后作业——将已经可以整篇背诵的《大学》誊抄两遍。原因是齐子元的字迹虽然还算工整,但无形无体,少了为君的气势,须多加练习。

齐子元翻了翻郑太傅留下的摹本,又拿起自己刚写的字看了一会,长叹了口气。

他能写成这样还是拜小学那五年书法课外班所赐,至于郑太傅想达到的效果……怕是把这本《大学》抄烂都做不到。

正惆怅的时候,殿门轻启,出去送郑煜的陈敬去而复返,手里还捧着个不知道哪来的食盒。

“陛下,”陈敬将食盒打开,捧出个还冒着热气的汤碗,“太后说您听学辛苦,命尚食局炖了汤。”

“替我谢谢母后,”齐子元条件反射一般应了一声,伸手接了汤碗,“现在什么时辰了?”

陈敬一面收拾凌乱的书案,一面回道:“未时三刻。”

齐子元扫了眼手边的摹本,捧起汤碗一饮而尽:“那朕出去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