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多久,一个两个都帮瓜尔佳氏说话。她为什么要退?没看见瓜尔佳氏已经踩到她脸上了么,倒来劝她大度。
李氏指甲掐进肉里,声音也带了些冷意,“宁楚克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可那只畜生总是妹妹养的,难道你也要庇护?”
挽星微微变色,李氏的意思,显然是要将米粒拖去杖杀,甚至是虐杀——虽说她身为苦主如此要求情有可原,可挽星亲眼看着瓜尔佳主子这段时日如何照顾那条狗的,倾注的心力,比起李氏对弘盼也不差多少。
格格怎么狠得下心肠?
云莺并没听清楚李氏的话,她正努力压抑着喉咙里的作呕,不知是否吃了那些冷西瓜的缘故,这会子胃里一阵阵恶心,止不住地往上返。
也可能是井水有问题。
李氏还在喋喋不休,站在她对面的云莺已然遏制不住,蓦地俯身大吐,脏污淋淋漓漓溅了她一裙子。
李氏:……存心的是吧?
第34章 诊脉
云莺自知闯祸, 赶紧让挽星打水来,又亲自上前欲帮李氏收拾。
李氏哪里肯让她近身,嫌弃地转身进了内室, 自顾自换衣裳去。
云莺的衣裳倒是很好, 只前襟稍稍有点污渍,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她到漱盂里漱了口,再出来就看到福晋站在门口跟大夫说话,问了些大格格的情况,又道:“待会儿给瓜尔佳氏也瞧瞧。”
云莺忙说不必, 她吐完这会子已然神清气爽了,看来人体有自己的保护机制,吃错的那点东西不足以造成妨害。
福晋却笑吟吟道:“还是看看吧,没准是好消息。”
云莺莫名其妙,心想福晋素日不是爱阴阳怪气的人, 怎么看她不适反而露出喜色?有这么幸灾乐祸的。
四阿哥愣怔刹那,眼中不自觉带上缕笑意, 向那大夫道:“烦请您为她诊诊脉吧。”
云莺没法子,只得坐到八仙桌旁,规规矩矩把一只胳膊伸出来,别看她外表清瘦,其实骨肉匀停,并非弱不禁风的类型, 又因为骨架小, 手腕上反而有些肉乎乎的, 不仔细看甚至看不见血管呢——想来不至于耽误诊脉。
正忐忑时,那老大夫摸着一把花白胡子, 兀自沉吟起来。
四阿哥性急,“怎么样?”
大夫款款起身作了个揖,“恭喜贝勒爷,格格脉象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盘走珠,想来是有身孕了。”
到底月份尚浅,他不敢将话说死,不过凭他行医几十年的经验,总有七八分准。
四阿哥方才的薄怒彻底被喜悦冲散,一叠声唤苏培盛拿赏银来,其中自然不单只大格格的医药费。
福晋看着四爷这般忘乎所以,心中固然有些酸楚,但很快按捺下去,府里已经有了李氏所生的庶子,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只要弘晖还是唯一的嫡出就够了。
因此反展颜朝云莺道:“妹妹真是有福之人,咱们羡慕都来不及。”
她嫁给四阿哥五年方才得以遇喜,那五年是怎么熬过来的,福晋简直不敢回想,然而瓜尔佳氏却轻轻松松做到了她梦寐以求的事情,相形之下更显凄凉。
酸归酸,福晋脸上并未露出半点,反而娴熟地指挥起侍女,让寻个披肩来给云莺披上,底下再垫个鹅羽垫子,面前的浓茶也被换成果子露,务必布置得尽善尽美。
李氏换了件衣裳出来,屋内已经变天了,一群人围着云莺在那嘘寒问暖,如同众星拱月一般。
问明白是因为有孕,李氏脸上顿时杀气腾腾起来,强笑都没能压住,“当真有了吗?不会是误诊吧?”
云莺不久前对云华也是这么说的,没想到转眼回旋镖就落到自己身上,真真命运弄人。
她倒巴不得是误诊呢,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整个人也像做梦一样,恍恍惚惚的,没落在实处。
老大夫不悦,可以质疑他医德,不能质疑医术,他可是靠真本事吃饭的,“各位要是不信,就另请高明罢。”
李氏反而慌了手脚,宁楚克的病还得人照看呢——说是没什么大碍,可不精心照看十日她怎能放心,真患上恐水病可是没药医的。
只得陪着笑脸做小伏低,好说歹说才劝得那老东西回心转意,又额外敲诈了她一笔多的诊费。
再看四阿哥,注意力全集中在瓜尔佳氏身上,拉着她的手絮絮不止,仿佛忘了自个儿还在东苑,还在李氏的地盘上。
云莺尚未做好心里建设,也没精力回应四阿哥过度的热情,只疲倦道;“妾有点不舒服,想先回去休息。”
四阿哥见她脸色发白,料想是害喜的缘故,便点点头,又欲亲自送她过去。
李氏忙唤道:“贝勒爷!”
宁楚克的事难道就这么算了?她满肚子委屈都还没处诉呢,再不济,也得把那畜生打死,方可解心头之恨。
云莺见她凶神恶煞盯着米粒,不由得紧张起来。
四阿哥握了握她的手叫她宽心,又道:“宁楚克心软,没的叫她害怕,把米粒送走就是了,再者瓜尔佳氏刚怀了孩子,不宜多造杀孽,此事到此为止罢。”
李氏从鼻子里冷哼一声,说的冠冕堂皇,还不是帮那罪妇开脱,和她一比,自己跟大格格倒成了足下尘泥了。
四阿哥本来也没义务照顾李氏心情,若非她追咬不放,这事原本微不足道,如今有更要紧的在眼前,四阿哥就更不耐烦跟她歪缠了。
看着两人相偎而去,李氏脸都绿了,偏又发作不得,只能强颜欢笑对福晋道:“瓜尔佳氏当真鸿运当头,这么快就有了,不知怀了个多俊的阿哥,将来正好给弘晖作伴。”
她不信福晋一点都不害怕,凭四爷对云莺的盛宠,若是个男胎,指不定比弘晖还受重视,将来世子的地位不就摇摇欲坠了么?
福晋哪会被三言两语挑唆,淡淡道:“若真如此,我更替妹妹开怀,待瓜尔佳氏诞下孩儿,妹妹想必愈发清闲,更可以亲自教导弘盼,无须假手旁人。”
暗示等待她的只有失宠下场。
李氏气了个倒仰,眼看福晋扬长而去,连个斗嘴吵架的人都没有,只得愤愤将茶杯往桌上一顿,嘴上嘀咕,“不过是块肉,有什么好猖狂的。”
生不生下来还是两说呢——这回她倒是没敢摔东西,传出来都知道她对瓜尔佳氏不满,她可吃罪不起。
福晋驻足片刻,没听到瓷器碎裂声,方才继续起步,“她倒沉得住气。”
赵嬷嬷道:“李格格又不傻,不会在这种时候叫人揪住把柄的。”
福晋哂道,“她俩若能一直相安无事倒好,否则终究麻烦。”
她倒是不介意这府里谁给四爷生孩子,甚至云莺怀孕倒是件好事,省得李氏一枝独秀,总是趾高气扬前来挑衅——其实这两人如若本本分分的,她也愿意给庶子们许个好前程,众人拾柴火焰高,一家子总归同气连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