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便拆了两匹新布给云莺,她新得了些赏赐,一半是四爷赏的,一半是福晋赏的,但很明显,李氏对这两人都有些不冷不热。
云莺只好笑纳,回去后跟四爷嘀咕,“李姐姐贤惠多了。”
四爷好笑,“怎么,你也想跟她们学?”
云莺立刻眯起两只水灵灵的眼儿,钻进他怀中千娇百媚,“才不,我只要做您的开心果就够了。”
四爷轻吻着她鬓角,感慨万千。
五月,宫里出了一件大事,康熙以挑唆皇太子为名,将内大臣索额图下狱,拘禁于宗人府,还称其为天下第一罪人,可见何等大怒。
阖宫为之震动,须知索额图乃太子外公,亦东宫一系势力最长者,皇帝此举,焉知不是迁怒太子之故?
非但太子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诸皇子亦莫衷一是,有沾沾喜喜幸灾乐祸的,也有静观其变不露声色的,同样不乏唇亡齿寒心惊胆战之辈。
四阿哥无疑是后者,他素来与太子交好,明面上亦被视作东宫一党,皇阿玛若动了真怒,焉知不会迁怒于他?
当然,他不会糊涂到去给索额图求情,皇帝此举虽有敲山震虎之意,根本还是想将太子与其外家做切割,朝臣们若是心怀异志妄图挑动储位之争,此獠便是下场。
第83章 请帖
云莺对朝政不感兴趣, 但她很清楚,这才不过刚开始而已,年深日久, 康熙对太子的猜忌会越来越重。狮群里只能有一只领头的雄狮, 谁又甘心被取而代之呢?看着意气风发的皇子们,她想康熙无法不恐惧,而太子唯因占据了大义名分,更成了首当其冲的那个。
至于四爷,也用不着她来当指路明灯。权势是最好的春/药,她不信历史上雍正夺储的念头是从太子被废那刻才有的, 才干优长,又意志坚定擅长忍耐,这样的人岂能长久屈居人下?此刻四爷除了对太子的同情,想必更多在思考今后的路该怎么走,她只要坐享其成便是了, 谁叫她开了天眼呢?从一开始便立于不败之地。
云莺于是放宽心胸,仍旧优哉游哉过日子, 李氏伤好之后仍旧深居简出,倒是两个孩子打得火热,或是弘曜去东院找弘昐,或是弘昐来西苑找弘曜,两边的母亲都乐见其成不加制止,云莺跟李氏于是有了种无形的默契, 虽达不到冰释前嫌的程度, 好歹也算融洽多了。
对索额图大人的落难, 京师大部分官吏都做壁上观,少有肯雪中送炭者。太子齿冷之余, 难免感叹世道人情凉薄。
胤禛耐着性子听他牢骚,嘴上只温声道:“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何尝不是明哲保身之道呢?”
太子拍拍他的肩膀,喟叹道:“老四,还是你忠肝义胆。”
胤禛腼腆地笑了笑,太子会有此等误会,无非因这几日他往御书房去得多了些,但,除了陪皇阿玛谈论诗画,其实甚少聊及朝政琐事,何况这等逆臣——胤禛甚为机警,每逢想要开口,瞧见康熙脸上不愉之色,便知趣地给吞回去,皇帝决心已定,此事实难转圜,何必把自个儿给搭进去呢?
但,这里头的关窍就不必对太子解释了,胤禛劝道:“皇阿玛只是下令将索大人圈禁,并未处斩,连家产都未抄没,或许仍有转圜之机。”
太子郁郁道:“外祖父行将就木垂垂老矣,如何受得了宗人府内清苦?衣食更不消说,我必得找人好好打点,好叫他老人家过得舒坦些。”
胤禛一滞,心想皇阿玛这样重责,正因疑心索额图挑唆储君之故,太子却还念及旧情,岂非坐实了过从亲密?这下皇阿玛更要大怒了。
然他也知晓太子刚愎自用,况且那是正经亲族,自己一个外人,还是莫多置喙的好。兄弟俩嘘寒问暖一番后,各自分道扬镳。
太子自去命人打点,生怕索额图死在牢中,他将此生追悔莫及。康熙或许知情,却并未有更多动作,这令太子胆气愈壮,以为皇阿玛不过小惩大诫,待气消了,他再撒个娇儿,徐徐劝之,或许能让索额图重新放出来,他也不求官复原职了,好歹保住外祖父一条性命,不枉仁孝皇后当初生养之恩。
京城暗流汹涌,胤禛此刻却正烦恼着,盖因太子给他下了请帖,请他赴下月小皇孙的百日宴,放平日原也不算什么,本就通家之好,可偏在此等风口浪尖,其余皇子都唯恐避之不及,大阿哥更是上了奏表,斥责太子忤逆悖乱,毫无廉耻,仍有心思饮酒作乐,虽说这封奏章被康熙按而不发,但普罗态度可见一斑。
福晋唯恐四爷心软,忙劝他三思而后行,“妾已命人备了一份重礼,到时差人送去东宫便是,爷随便找个借口,或是称病,或是驻守衙门,好过留个把柄叫人弹劾。”
四爷虽也有点避事的念头,可被福晋这么明晃晃地戳破难免难堪,面露愠色,“可太子素来与咱们交好,十三便不忌讳这些。”
欣然接了帖子登门拜访。
福晋素来看不起十三阿哥,一个不得宠的嫔妃生的皇子,也就四爷肯给他几分薄面稍加提携,换做太子,可会给个正眼?如今东宫都快失势了,他还巴巴抱着这根大腿呢,真真目光短浅。
自然,福晋不会当四爷面说他好兄弟的坏话,只温婉道:“十三阿哥岁数还小,又没成家,人只当他是个孩子,不会认真重罚,可爷您还有在户部的差事,倘若万岁爷多心,一径褫夺了可怎么好?”
这也正是四阿哥所烦忧的,好不容易才在六部站稳点脚跟,若当真因为意气之争丢掉差事,岂非得不偿失?
福晋见他有所松动,忙道:“昨儿我去见娘娘,娘娘也是这个意思,让咱们独善其身,还是别趟这趟浑水的好。”
焉知这里头没有四妃手笔——太子妃仗着贤名要掌宫权,跟四妃斗得火热,偏惠宜德荣都是火眼金睛,见皇帝器重儿媳妇,怎么会跟她对着干?明面上管自忍让,背地里不知怎么咬牙切齿呢,后宫虽不得干政,可四妃都有家族,朝野里头又不少同气连枝,但凡添上把柴,这火便烧得更旺,索额图今日之祸,焉知不是民心所向。
福晋如若不搬出德妃来,四爷或者听她两句,然而这话只让四爷觉着额娘又借福晋之口拿捏自己,难免气闷,略坐了坐,便抽身离去了。
西苑里,云莺正在给两个孩子缝制鞠球,那藤条编的虽然精巧,边边角角处难免有些毛躁,踢久了拇指疼,云莺便想了个法子,用轻软又有弹力的布料罩起来,其实用鞣制过的牛皮更好,不过这时节难得,加上耕牛是爱物,轻易不可宰杀,便只好退而求其次了,何况小孩子贪玩,三五日没准就得换新的,也实在无须太名贵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