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不打算认我这个哥了，陈焰？你要是不想认了你就直说，我也不会再管你。”
最后一句话他咬字极重，像是在说真的。可陈焰知道他是在说假的。
他松开手，陈焰摔回枕头上，继续咳，咳得眼泪都流出来，脸和脖子涨得通红，护士听见动静推门进来，不高兴地说了几句什么，然后给陈焰检查了一番，重新扎针，刚刚一阵折腾，跑针了。
陈豫面无表情地给护士让位置，看着护士重新扎好针后离开。陈焰伸手去牵他，依然在咳，也依然在流眼泪。
“哥……”
“哥……”
他这么一直叫着，叫到陈豫扯回椅子又坐下了，靠在椅背上抬头望天花板，也没甩开他的手。
他叫累了，还发着烧，没力气，停下了，陈豫望了一会天花板，低下头，说：“回家住吧。”
“我买好房子了。”
陈焰是这样厉害的，厉害到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解释，厉害到即使伤害了哥哥也不用道歉，不用安慰，不用改正，只需要用那个简直是万能的称呼来磨陈豫一会，陈豫就会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会继续让着他，继续爱他。
陈焰没说好，但也没有再拒绝陈豫，陈豫知道他是答应了，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他闭着眼睛想眯会，又听见陈焰说：“哥，你生病了。”
他皱眉不想搭理陈焰，却感觉到牵着自己的手突然攥紧，他睁开眼一看，陈焰正死死盯着他，打着点滴的手慢慢握起了拳头。
针头又有要翘起的趋势。
陈豫简直感觉到短气，陈焰这明显是在威胁他，他养的弟弟实在太有本事，惯会使这种恶心人的阴险把戏，到底是从哪学来的，他的小焰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要是想死就早点死！”
陈豫一把抽出自己的手，转身出了病房去挂号做检查。
最后两个人躺在一个病房吊水。
陈豫故意不想管陈焰，其实他也是病人，没有理由要照顾陈焰的，可他是哥哥，世界上就是有这种不公平，因为他是哥哥，所以即使他在生病，他也要去照顾陈焰。
陈焰要换药，他不管，装作没看见，直到滴管里回血了陈焰也睁着眼一声不吭，他才气冲冲地叫护士。点了外卖，他坐在床上呼哧呼哧喝完一碗粥，陈焰就扭头一直盯着他，他也装作没看见，喝完了就躺下，翻身睡觉。
可身后一直没动静，他不管，陈焰就不喝，即使另一碗粥就摆在陈焰那边。
半个小时过去，陈豫翻身，陈焰还盯着他，可粥依然没动，都凉了个透，他气得要命，拿出碎屏的手机又重新点了一碗，像在杀人似的掰着陈焰的下巴往里灌。
“你要是想死你就直接点！来我面前装模作样心里就舒服了？！”
“我当初就该饿死你！还留你到现在，迟早有一天老子要被你克死！”
“饱了没？！”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哥哥随时随地要被小焰气疯。小焰其实很懂怎么拿捏哥哥。
第8章 选择
【你选择，为了我而活。】
陈豫很快就带着陈焰搬去了新房子。
在市八中附近的地段，肯定很贵，本来就是学区房，偏偏又是市重高，陈豫又下了一次大手笔，就像曾经他还没有很多钱的时候买菜不看价格一样。
陈焰因为保送三年学费全免，以为是减轻负担，却没想到最后阴差阳错反而加重了陈豫的负担。
他不想这样。一点都不想这样。
可即使是一万分不愿意，一万分不想，当重新见到他哥的那一刻，当陈豫终于伸出手拥抱他的那一刻，他就再也无法忍受，无法忍受这种痛苦的割舍，他哥究竟是怎么做到，怎么做到利落地转身离开，每一次都不回头。
做到一次次地割舍，割舍心中最爱的人。
他们的身体里流着相同的血，他们的瞳孔是相同的颜色，他们有太多太多一样的地方，或许他们共用着同一个心脏，可他却无法做到陈豫为爱所做的一切。
陈豫为了让他过上更好的生活可以杀掉自己，可以忍受无数次痛苦的割舍，可以对他做错的所有都既往不咎，可以为所做的一切都冠上“哥哥应该这么做”的名义，然后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献祭。
陈焰做不到。
陈焰试图为了让陈豫更轻松而选择住校，因为学校不仅不会收他的学费，也不会收他的住宿费，不需要钱，不需要向学校交钱，也不需要陈豫为了搬去离学校更近的房子而花钱，不需要钱，不需要钱是不是他哥就会轻松一点。
可是他没有做到，他完全做不到，一离开他哥他就会疯掉，他会不好，会变得很不好，他会生病，他会死掉。
他割舍不了。他做不到。他做不到。即使是为了他哥他也做不到。无法割舍。无法远离。
为什么他哥可以做到呢。
为什么他哥可以伟大无私到一种可笑的地步。
如果让陈焰来做陈豫的话，陈焰做不到陈豫所做的一切——为了弟弟抛弃自己，为了弟弟抛弃所有。他会恨的，陈焰会恨的，恨所有的一切，包括那个弟弟。
那个最无辜也最可恨的弟弟。
所以陈焰开始担心，他哥也会恨他吗？他哥有恨过他吗？哪怕只是一瞬间，会恨他的存在吗？
陈焰想要陈豫恨他，陈豫本来就该恨他，可陈焰又害怕陈豫恨他，害怕陈豫有一天会不要他，就算一直没有恨过，那以后呢，会不会有一天陈豫突然发现自己应该恨他，会不会有一天陈豫恨他，然后不要他？
如果陈豫不要他，他该怎么办？他会死的，他一定会死的。陈豫不能不要他，否则他一定会死的。
没有哥哥，他一定会死的。
陈焰终于发现自己错了，他和陈豫一点也不像，他就是个自私到极点的人，如果是他来做陈豫他就可以不要那个弟弟，可如果是陈豫来做陈豫，陈豫却一定不能不要陈焰。
陈豫必须要为陈焰牺牲所有，包括自己。
包括自己。
陈豫本来就该这样。因为没有如果，陈豫就是做了陈豫，没有其他任何选择。
因为陈豫是哥哥，所以他必须，为陈焰杀掉他自己。
陈焰做不到的，他都得做到。因为他是哥哥。
因为是哥哥。
因为你是我哥，因为你是我哥，因为你是我哥，所以你不可以恨我，你不可以不要我，你不可以丢下我，你的存在就是为了我。
你的存在就是为了我。
陈焰的日记本上写满了这样的字眼，密密麻麻，触目惊心，犹如世上最恶毒的诅咒，他的每一声哥都将成为陈豫身上沉重的枷锁，让陈豫永生永世都无法逃脱。
望着陈豫推开门的背影，陈焰为他感到难过和痛苦，因为他耗尽了心血，却养出来一个疯子。
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一个恩将仇报的，只会靠吸食他的血液为生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