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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拔8000米(221)+番外

何棠江这才注意到,给他递水的是白水鹜人。

但是白水鹜人怎么会在在这里呢?他不是在医院吗?”

“不记得了?”白水鹜人看着他,提示道,“还记得你和韩峥下撤的路上遇到了什么吗?”

“我……”何棠江握着水杯,绞尽脑汁地想,“我们成功抵达了C3营地,休息了一晚上,准备第二天就下撤回大本营。一开始还很顺利,但……”

“但是你们路上遭遇了暴风雪,一场没有出现在天气预报上的意外。然后大本营就失去了你们的消息。不过一天之后,你却突然出现了在大本营外,这才被人及时送到了这里。”

对,暴风雪,是的,暴风雪!

在狂风中他和韩峥的绳组断开了,暴雪又遮掩住了他的视线,他只能顺着感觉往下撤,在绳组断开的那一瞬间,他觉得又回到了那一年,他失去滕吉的那一瞬间。

难道我就是天生的扫把星,无论是谁和我在一起都会走厄运?比起生理上的疲惫和寒冷,心理上的打击更是让何棠江差点坚持不下去。

要不是他还记得在家中等待的母亲,身体还下意识地记着回去的路线,他或许早已经迷失在了暴风雪中。

即便做了再充足的准备,人类还是敌不过肆意变化的天气啊。

“韩峥!他怎么样了?”

何棠江着急地握住白水鹜人的手,“你们找到他了吗?他!”

白水鹜人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安稳地坐在病床上。

“你冷静点,他没事。发现你后不久,人们在大本营旁边也发现了他,送来的时候他还有意识,后来就昏睡过去了,现在……”

隔壁传来一阵骚动,然后便是医生护士匆匆的脚步声。

两人凝神听了一会,须臾,白水鹜人笑了。

“看来他也醒了,你们运气都很好。”

“我去找他。”

何棠江坐不住,扶着床沿就要下去。

“你冷静点,再乱动我就喊医生给你打镇静剂了。你们都没事,早晚都能见面,先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白水鹜人见劝说无效,索性喊来了医生。在医生的严厉斥责下,何棠江乖乖地躺回病床。

过了好一会,正在削苹果的白水鹜人才听见床上的人说。

“谢谢,辛苦你照顾我了。”

这是终于冷静下来了吗?

白水鹜人笑了下,把切成小兔子的苹果放到何棠江面前。

“赶紧康复吧,还有好多人等着你们。”

何棠江看着苹果兔子,轻轻嗯了一声。

一天后,得到医生的允许,何棠江终于可以去窜门了。

“不是我。”

然而,他见到韩峥后,这位冷面酷哥当面就来了一句。

“虽然我到大本营的时候还有意识,但是我不记得是怎么完成最后两百米的下撤的。绳组断开后,我就一直没有找到你。”

“那我……我们,”何棠江指着自己,“那我们是怎么下来的?神仙救命?”

韩峥看了他好一会。

“或许吧。不过,在巴基斯坦救命的应该不是中国神仙。”

这是什么冷笑话。

何棠江差点给他翻一个白眼。

“给你妈打电话了吗?”韩峥问。

“你还会关心这个?”何棠江好奇,见韩峥不愉快地抿住嘴唇,忙道,“好了好了,我谢谢你关心。电话打过了,我妈还是不放心,不过最近买不到机票,我让她安心等我回去。”

“……你还会再登山吗?”

又来了。

何棠江看着韩峥有些别扭的神色,终于明白他在担心什么。他笑了一下,跨过病床的护栏,和韩峥躺在一张床上。

“放心吧。我说话算数。以后只要有需要还会和你搭档的,至少三十岁之前都是这样。”

只到三十岁吗?韩峥似乎嘀咕了什么,何棠江还没听清。

“好像是一场梦啊。”他喃喃道,“无论是我们成功登顶K2,下撤中遇到意外,还是奇迹般平安无事地回到大本营,我感觉好不真实。”

韩峥没有回答。

何棠江自言自语。

“说起来,虽然好像分不清是做梦还是真实,我好像在K2看见了雪豹。”

照理说,那个海拔已经不太适合雪豹生存了,但何棠江却隐隐记得自己在下撤的过程中远远地看见了那白色的生灵。

“难道这也是梦的一部分吗?”

“当地有一种古老的传言,死在山上的人的灵魂会化作山中的精灵,守护过路的行人。”韩峥突然开口道,“这是当地人之前对雪豹的看法。”

“死者的守护吗?”

何棠江脑袋枕在双手上,想起清醒过来前的那个梦境,笑了,“哼,随便,反正我不欠他的。”

韩峥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度过了一个下午,直到何棠江被赶来的医生赶回了自己的病房。

一周后,痊愈的两人买了最近一班的机票,返回国内。

“哥,哥!我们在这!”

老远,还没走出接机口,何棠江就听到了小姑娘充满活力的喊声。

十几岁的少女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在接机口又蹦又跳地喊人,吸引了好多人的注意。

何棠江尴尬地走上前去,一把捂住过于活泼的妹妹的嘴,然后向两位大人打招呼。

“妈,艾叔,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艾叔接过何棠江的行李,“这次正好琳琳也放端午了,我们就来京里多待两天,到时候给你接风洗尘,然后我们一家四口出去玩一玩、聚一聚。”

顾萍却只盯着何棠江,好久没说话,眼眶微微泛红。

“妈。”何棠江有些紧张地看着母亲。

“叔叔阿姨好。”一只手从何棠江身后伸出来,“我是韩峥。”

行走在外,完全看不出和正常人有什么区别的韩·单脚截肢·峥,神色自然地和两位家长打招呼。

“我是何棠江的搭档,这次也对亏了他才有幸安全下山,谢谢你们往日对他的培养和抚育。”

“哎,你好你好。”艾叔看着这高高大大的年轻人,觉得对方说话怎么怪怪的呢。哪有儿子的同辈,感谢做父母的平日里养育儿子呢?这岂不是身份倒置了吗?

顾萍这才抽回盯着何棠江的眼神,看向韩峥。

“你是……我知道你。该是我说谢谢,没有你,我们家糖糖也不一定能坚持到最后。说起来,他开始登山,好像也与你有关吧。”

一长一晚,一高一矮,两个曾经同为京华大学登山社成员的校友盯着彼此,眼神中似乎暗有交锋。

“哎,妈,艾叔!我们不是要去吃饭吗?我都快饿死了,走吧!还有韩峥,没人接你吗,那你还不赶紧打车,再晚可就难打车了哈,别怪我没提醒你。”

何棠江一边搂着母亲的肩膀往外走,一边和韩峥打眼色。而韩峥只是默默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一家人远去。

等走过了快一百米,何棠江回头一看,得,还在原地呢,跟个望夫石似的,整的还怪可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