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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拔8000米(146)+番外

滕吉站在前方,给我们指着那风雪中隐约可见的岩石和冰壁。

路绳就到这里,再往上的七百多米,得靠我们自己走。

此时,时间刚过凌晨五点,天际处一片墨染的黑色,连一点鱼肚白的痕迹都未显现。在能见度如此低的情况下,我们又开始按照昨天的人员分配来结组。

滕吉给我扣上绳索的时候,我突然按住他的手。

“如果我摔下去了,不要管我。”

“开什么玩笑!?”滕吉呵斥我。

我对他笑了一下。

“就是开玩笑。放心,我不会摔下去的。”

我攥紧手指。

我会小心不发生意外,不会只靠着夏尔巴协作铺好的路绳“抬”上顶峰,不会只想着依赖滕吉和白水鹜人。我要登顶安纳普尔纳峰,要登顶珠峰,还要再回去挑战K2。我要靠自己登上这些山峰,甚至,心里隐隐有个念头,我想要去争夺那十几年来再也没有国人获得过的金冰镐奖。

我要把自己内心的懊恼和挫败,都通通击碎,再踩着它们踏上更高的山峰!

所有的一切,都要从今天的这一步开始。

“走了。”

听着滕吉的指令,我握紧雪仗深吸口气,向八千米的天空走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冰河畅游的深水鱼雷,感谢夜礼服假面的地雷X2~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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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有预感今天写不到登顶,明天登顶。

糖浆现在想起出见面时的韩峥,还是气得牙痒痒。

第103章 安纳普尔纳峰(八)

有那么一瞬间, 何棠江以为自己在吃麻婆豆腐。

软糯的豆腐混着辣椒的辛辣,味道直钻进鼻孔里,刺激的人不住分泌口水。然而他又咀嚼了一下, 发现, 呸, 这豆腐怎么冷冰冰、硬邦邦, 吃起来那么像雪渣呢?

可不就是雪吗?

直到他被人从雪地里拉起来,仍然有点分不清楚东南西北,豆腐雪渣。

滕吉一把拽住他,有些后怕地问:“‘江河’,醒醒,没事吧?看得清这是几吗?”

何棠江看着他在自己眼前晃悠的手指,一把握住,道:“两、两根筷子!”

滕吉收回两根手指, 数倒是是没数错, 不过人是不是傻了?

何棠江晃了晃脑袋, 须臾, 才回过神,嘴里麻麻的感觉仍未散去,然而却不是辣椒的缘故, 而是脸部与冰雪撞击的后遗症。他一下清醒过来, 心有余悸地望向身后。

“我没摔下去?我去,刚才那一下, 差点真以为要没命了!”

滕吉看他总算清醒过来, 松了一口气, 又担心道。

“还能坚持吗?脑袋晕不晕, 不知道那一下有没有撞得脑震荡?”

“就算脑震荡了, 现在也查不出来,继续登顶吧。”

何棠江反而没有滕吉那么忧虑。大概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刚才那一下十几米的滑坠都没能让他缺胳膊断腿的,还担心这一时分辨不出来的脑震荡吗 ?不过下山之后还是得去医院看看,毕竟刚才那一下还是摔得太猛了。

见人真的没事,滕吉按住对讲机。

“没事,继续前进。”

对讲机里很快传来回复。

“收到。我们已经登顶。风变大了,你们小心些。”

何棠江是在登顶前一瞬脚滑摔落的,要不是有和滕吉结组保护,这一摔恐怕就得摔得尸骨无存。然而差点尸骨无存的人此时却跟没事人似的,反而不断催促滕吉。

“快呀,继续吧,你看他们都登顶了。”

滕吉看向明显亢奋得有些不正常的何棠江,知道他正处于肾上腺作用的兴奋状态,此时说什么都没用,只能提醒。

“小心脚下。”

然后这两个落后于大部队的人,开始完成最后几十米的攀登。

说到最后几十米,其实也只有二十多米的海拔距离,水平距离算下来也不过一百米左右的路程。然而这最后一段路程,就像是黎明前的黑暗,最考验人的耐心、毅力与意志,也是最容易出现失误的时候。很多登山者往往都是在攀登K2或者珠穆朗玛的最后一个关卡时,发生了意外。何棠江刚才就是一不小心,出现了失误。

可不能再出现第二次失误了。

这么想着,滕吉让何棠江走在前面,自己跟在身后紧紧盯着他的每一步。

冰镐蹭蹭挥舞着,时不时带起一些碎屑,脚上的登山鞋早已经脏的看不清本来的颜色,却仍然能发挥它的功效,牢牢抓紧冰壁和岩石。

何棠江虽然亢奋,但动作还是标准的,没有再出现失误。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跨越最后的障碍向上攀登。

风夹杂着雪花吹进嘴里,也只能随便抿一抿,脸被风刀割得疼,也抽不出手去揉一揉。所有的专注、视线,全部只凝聚于眼前即将达到的八千米的峰顶。

手表的海拔计数在不断地接近最终的数字。

8081,8082……8089!

最后一个翻越,像是从骨子里榨干了所有力气,凌空一蹬,数字停滞了一下,变成了——8090。

到了,至此便是顶峰。

没有再可向上攀登之处,没有再可增加的海拔计数。

空气稀薄,山风寒冷。

此时此刻,何棠江便站在安纳普尔纳峰的最高点,俯身望着海拔八千米以下的山川江河。

护目镜不知什么时候被撞得挪位了,双眼直接暴露在风雪和强烈的紫外线下,眼睛被刺激得直流眼泪,然而却舍不得眨动一下。

那些他们曾经走在其上,只可窥见一斑的景色,如今以完整而巍峨的面貌显现在眼前。

墨绿色的冰川在山峰间交错而过,如同墨龙蜿蜒攀附,不见首尾;遥遥相对的几座山峰,恍惚间似乎可以看到有细小的黑影攀动其上,可再仔细看去,却原来只是山脊暴露出来的黑色岩面。

天地之间,这方尘土,仿佛只余你一人与其感应。上,几可触天,下,脚踏山川。潜藏在山川间的巨大力量从地壳间不断涌出,仿佛要将你一举托出,跃其而上,冲破那云遮雾绕的苍穹!化龙,化凤,化作一切可盘旋飞绕之物,在天地间畅游,那数米百米千米的距离,好似也只是弹指一挥,即刻便至。

何棠江晃悠了一下,突然趴坐下来,紧紧贴住雪面。

完蛋,他想,恐高症好像又犯了。

不在其他时刻,就在此时,曾经被他克服的恐高症状,在他第一次感触到八千米山峰的奇景时,再次发作。

他眼前晕眩,脚下晃悠,有种天旋地转的错觉。

啪。

一个头晕,人倒了下去。

何棠江心里叫糟,怕不是要摔得尸骨无存?可下一秒,脸一凉,鼻子一痛,竟一头栽进了雪地里。冰冷的雪让他热血上涌的大脑稍微冷静了一下,又过了一会,他听见了声音。

那是曾经在富士山顶听过的,似曾相识的声音。

怦怦,怦怦。

谁的心跳?

是我自己的吗?

不,何棠江将手按下雪层之下,双手穿透雪层,按住坚实地面,感受着那脉动。啊,这才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