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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上最悲惨穿越之明君攻略(10)

冬日的御花园并不能算是最美的时候,然而前些日子连落的几场大雪,却也使得园中处处白雪皑皑、银装素裹,尤其在冬日暖阳的照射下,镀上了金光点点,倒也有了几分纯净澄澈,明媚晶莹。两人就这样在御花园中缓步走着,由于雍正事先已经派人清了场,倒也无人前来打扰。二人皆各自想着心事,虽然无话气氛却也不显尴尬,倒是有着几分难得的平和宁静。行了一会儿,暮朝身体毕竟虚弱,渐渐有些气喘。雍正心存怜惜,早已吩咐人备好了御撵,执意拉着那人一起坐了上去,说是要带那人去最近的御景亭,倒是也全了几分那人想要登高远眺的心思。

暮朝见着雍正执意如此,深邃锐利的凤眸中满是不容拒绝的坚持,便也猜到了几分雍正的心意。也不多话,便随着雍正向御景亭行去。

不多时,便到了。雍正细心的扶着暮朝下了御撵。暮朝惊讶的发现早已有宫人们在观景好的位置备好了暖炉热茶、点心细粥、软垫厚褥、甚至还不知从何处搬来了一个舒适的躺椅。

暮朝挑眉微笑,戏谑道:“皇上还真把我当成了弱不禁风的女子不成?”

雍正也不反驳,只是执意将暮朝摁在躺椅上,细心的紧了紧风帽貂裘,又拿来了厚厚的锦被盖在暮朝身上。伸手探了探暖手炉的温度,又回身看了看桌上的各色美食,略想了会儿,终是递过来一小碗冒着热气的小米粥,温和的言道:“少喝几口,暖暖身子。”

暮朝也由着雍正忙前忙后的亲自照顾自己,既不惊恐,也无得意,只是浅笑着看着,也不说话。望着雍正递过来的热粥,并不拒绝,乖顺的喝了几小口,便摇头不要了。

雍正也随意的在暮朝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喝了口桌上的热茶,斟酌着言道:“此处毕竟不比寝宫内暖和,你少坐一会儿,便随朕回去吧。夕阳暮色虽美,但终究还需等上两个时辰,朕怕你的身子熬不住。”

暮朝笑着开口道:“我知道四哥在想什么,想来是四哥听了御医们的回话,也以为我这身子是大限已至,如今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是以凡事才处处小心顺我的心意,怕是想着帮我完成遗愿呢吧。”

暮朝尚未说完,便被雍正皱着眉打断了,“别尽说些不吉的话……会好的。”

雍正的别扭的话惹得暮朝一阵轻笑,“原来四哥也会说谎话安慰人!”

雍正无奈的瞥了那笑的没心没肺的人一眼,也想顺着那人的话谈笑几句宽宽那人的心,只是扯了扯嘴角,却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有心想要安慰那人,搜肠刮肚的琢磨了半天,万般感慨却觉得无从开口。憋了半晌,终是说了一句:“朕会替你照顾好弘旺的。”想了想,又说道:“你和九弟、弘旺的宗籍朕也会找个适当的时机恢复。即便是朕在位时不适合做这件事,朕也会叮嘱下一任皇帝将这件事办好。这也是,朕亏欠你们的。朕这段时间也想了很多。朕承认,朕将你们逐出宗籍、甚至更改贱名,的确有些过了。但是矫枉必过正,为了朝廷的一世清明和大清的江山社稷,朕,不后悔。”

说完这些,见到那人有些惊讶的望着自己,目光清澈,雍正又不禁有些懊恼。心里暗道果然自己不会安慰人,怎么说着说着偏又提到了那人最忌讳的事来。可别适得其反,再将那人气个半死,甚至直接一命呜呼了,那还真是好心办坏事,自己对自己都有些无法交代了。

正在担心那人会不会被自己气得病情加重时,却听得那人轻轻的询问道:“四哥,你怕死吗?”

雍正闻言愣了一下,死?这个自己倒是也想过,心里却是不怎么怕的。但想到那人如今的情形,再联想到那人刚才的问话,心里却忽然酸楚的厉害。

刚想开口安慰,却听那人缓缓说道:“我想,对咱们这群皇子而言,死,并不是一件最可怕的事情。又或者说,失去权势、失去自由、失去一展自己志向抱负机会,那么,这个皇子,活着也便是死了。”

那人的语调平缓,没有怒,也没有哀,仿佛只是平平淡淡的叙述一件自己旁观得来的事实,但却让听的人倍感苍凉寥落。

雍正皱着眉,深邃的凤眸中闪过种种复杂的情绪,一时间,他想到了很多。想起了很多惊心动魄的往事,也想起了很多在或不在的兄弟。想起了二哥年少时于文华殿为众大臣讲学时的气质高华、丰姿隽爽,也想起了二哥几番起落、两立两废,终被圈禁于咸安宫的颓废与落寞。想起了十三年少时的开朗豪爽,弓箭骑射无一不精,也想起了十三如今早已斑白的双鬓和根本无法治愈的腿疾。想起了被皇父厌弃的大哥、三哥,也想起了被自己逼的已逝的九弟、失去自由的十弟、十四弟……还有,眼前的这个人。

雍正紧紧的盯着眼前这个人,眼神复杂。

雍正知道,自己曾经对这人有多狠,有多绝,虽说自己这么做是为了肃清朝廷党争,为大清江山挣得一世清明,时至今日,自己仍然可以毫不犹疑、无愧于心的说对当日所做的一切至今不悔。然而,如今面对这个身患重疾、时日无多却依然为大清江山献计献策、笔耕不辍的人,面对这个曾经恨过自己、怨过自己却在生命最后的日子里依然愿意帮自己、唤自己四哥的人,雍正不得不承认,自己心疼了、心软了。雍正甚至模模糊糊的想,若是这人有幸能够撑过这关活下来,那么,自己也是可以放过他的。不再要他性命,不再逼迫他、圈禁他,甚至,可以像当年曾经做过的那样,好好照顾他,像年少时承诺的那样,护他一世周全。

想说的话太多,雍正纠结半晌,终于声音暗哑的唤了声“八弟”,正想往下说的时候,却被那人轻笑着打断了。

“四哥,你不是吧。”那人清越的声音中甚至带着一丝揶揄和愉悦,“看你这种种无奈纠结痛苦难言的模样,我不禁要以为,你要告诉我,你喜欢上了我……”

雍正听后先是一愣,随即有些恼怒,斥责道:“八弟!”

见雍正真的有些恼了,暮朝也不敢再开玩笑,便敛起笑容,认真道:“四哥,你不必可怜我。人谁无死?浮游生不过朝日,萤虫命不过月余,虽说人生七十古来稀,相比浮游、萤虫,却也长命得多。人常言松柏长青、日月永恒,然则在我看来,都不过是文人骚客的乱语胡言,不过是寄情于物、抒情畅怀罢了。松柏也好,日月也罢,终有一日,都将陨落。然而,朝闻道,夕死可矣。这些日子,我很快乐。我做了自己想做、应做、当做之事,不再是为了搏得皇父的瞩目关怀,也不再是为了争储夺嫡争名逐利,而是为了自己心中被遗忘了很久、埋藏了很久的最初的志向,尽一己之力,守家国亲友,盛世安宁。”

雍正被这番话狠狠的震撼住了。他凝视着这个曾经带给他无数惊吓和震撼的人,望着那人眼里的澄澈明悟点点柔辉,心里仿佛被震裂了一道缝隙,注入了一股暖流,虽然细小,却是如此惬意舒适,让人无法拒绝,也不想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