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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竹(39)

李辰祁听闻,那最后一丝怀疑也悄悄散去。看向那南竹,上下打量,不住点头:“好,果然是好主意。”

“只是,赏罚要分明,二哥你说是不是?”李辰翔这番话笑着说来,看看南竹又看看李辰祁:“二哥说,若是……若是父皇……”

“住口!”狠狠打断李辰翔的话,李辰祁一脸愤然:“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出口,三弟,莫要再让本殿听见你这么说。若非,即便是自家弟弟,亦不能轻饶。”

“二哥……”李辰翔惊慌的退后一步,最后垂下头来:“二哥,辰翔知错了。”

李辰祁见状,无奈一叹。上前拍了拍自家兄弟的肩膀:“父皇定然没事。若是出了差池。”语到此处,突然一顿,继而一股煞气毫不掩饰的顷刻而出。“谁也逃不过!”

南竹垂下的头双眉紧蹙,肩膀微微颤抖,状似恐惧。突然被人拖着臂膀,强势的从地上扶起。

头顶飘来李辰祁的声音:“南爱卿,一切有劳。”

连连点头。刚想提笔,外头传来齐澜的声音。

“殿下,药童来送药了。”

“让他进来。”

南竹心思瞬间百转,提笔在纸上写下:药后,南竹想替皇上施针。还望殿下与三皇子回避。

“需要多久?”

一个时辰即可。

不久后,待皇帝服下汤药,偌大的霖宫内,一干公公婢女统统退出了里殿。连得太子及三皇子,还有那齐大将军,一并走了个干净。

取出银针,燃上宁香,南竹走到龙榻旁,弯腰开始施针。

不再下跪,若是可以,亦不想弯腰。

眼前的人——这个曾经重他如山,又轻他如鸿的男人。

自己是真的,不想对他低头。

最后一针,看着手中的细针,南竹却停下了动作。

看着手中的银针静静不动,良久良久,没有进一步动作。内心有惆怅亦有些微感慨,不知作何解释,又作何言语。终究,缓缓回神,停在半空的手,慢慢落下。

一针既下,一切就不能回头。

“唔——”

床榻上之人猛地一阵抽搐,继而一口深褐浊血喷吐而出。南竹抬手,没有内劲,却是迅速熟练的连连出手,瞬间点下对方几处大穴。那本该插于周身的十几根银针,瞬间隐没入对方身体。而那抽搐的身体,这才缓缓平静下来。

床上的老皇帝停止了咳血,一直紧闭的双眼动了动,渐渐张开。

朦胧间,只见一袭青色衣衫在身前晃动,唇边有人在替自己擦拭着。再努力细看,青衣人的正抬着手,一牵一动,竟与自己唇边擦拭的动作如此吻合。

那纤细的身形,淡淡干净的气息,恍惚间,令他忆起了一人。

“青衣……”

虚弱的喘息,几不可闻的声音,却让对方擦拭的动作一顿。

老皇帝没有察觉,只是依稀见到南竹的模样,心底竟生出一股痛来。

久违的感觉,十多年了,他还曾以为,自己早就麻木。他老了,确实老了,若是青衣在,也已不年轻了。

只是,他的青衣啊。为何当年要背叛自己,为何在自己想将天下与他分享之时,却传回了他与那漠北襄王勾结的消息。

是自己看不清,亦或是他对自己的绝望。当初的自己,竟然在一气之下罢他兵权,流放蛮荒。明知道,他为了替自己守下这片东霖江山,得罪了无数人。这无疑是让他送死,可自己竟是为权蒙蔽,为情所狂,犯下了无法弥补的过错。

这辈子他都无法忘记,那日被流放前,青衣在晨暮中的回眸一笑。

笑尽沧华,笑尽天下,更笑尽了自己的愚蠢。

“青衣,青衣。”

或许从青衣死后,自己便也跟着死了。若不是为了这东霖后继之人,他又何须守着可笑的皇位,一过又是十多年。

如今不过知命之年,却已似沧桑古稀。

突觉一阵刺痛从后背传来,面容扭曲之下,视线却逐渐清晰起来。皇帝这才看清,眼前之人并非心中那青衣,而不过是穿着青衣的丑陋男子。

“你是……何人?”

不愧是一国之君,即便才醒来,威严自在。而那不慌不燥的反应,更非寻常人所及。

南竹退开几步,抬手取过笔,匆忙写下:医仙弟子,前来替皇上诊治。

“你……”见他那模样,对自己不跪不拜不行礼。皇帝眯起眼,本想斥责眼前的小子太过大胆,却在瞥及他纸上之字时猛地睁大双眼,震惊的看向南竹,全身不由颤抖起来。

“你……究竟是谁?!”

如此熟悉的笔迹,别人不知,那段日日谈兵布阵,与自己挥笔畅谈的日子,自己怎会不知。上任东霖大将军青衣,写得一手刚柔并济的好字!

南竹笑了,不再云淡风轻,却是一抹讥讽,隐隐挂于唇边。

若我说我是青衣,皇上可信?

鬼神之说,无稽之谈。昔日的嗤之以鼻犹然在耳,如今眼前这堂堂一国之君,可信,可信?

“不……不可能。”

不可能。他,真的会是青衣吗?会吗?

皇帝的双眼乱了,不再威严,不再气势浑然。那慌乱,让他显得更可怜,也更不值得人敬。

而面对皇帝的狼狈,南竹却笑了。笑得更肆意,笑得更明朗。

心中猖狂而笑:不可能,对,本就该不可能。那么,自己又为何站在这里,站在这人的面前?我葛青衣,为何还会活着站在你面前?!

“你……”

皇帝又呐呐说出一个字来,却是在南竹挥笔的动作间停住。

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写字之人,记忆中的青衣与眼前之人重叠,却又不同。完全陌生的脸,陌生的身形,更不可能相符的年纪。然那股淡然,那股气息,却又如此相同。

皇上受惊,臣罪该万死。臣并非皇上口中所言青衣,臣只在皇上昏迷欲醒时错认下,喊出了这名字,故而才会有刚才好奇下的一问。臣该死,请皇上责罚。

写完,笔一放,退后几步便跪了下去。

这一跪,南竹愿,青衣也不会不愿。

南竹愿,是为了那落下的催命一针。而青衣愿,则是为了谢过昔日未曾来得及谢过的知遇之恩。

前尘过往随风去,如今,便在此划下句点。

沉默了良久,才传来皇帝的声音。仿佛瞬间又弱了许多,已苍老到沙哑的声音。

“起来吧,朕……不怪你。”

那略带间歇的话语一出,南竹便叩谢起身,微一抬头看向对方,皇帝一脸神游,不知所想为何。

“告诉朕,是谁教得你习字。”

一眼看来,恢复了往日的帝王之气。稳而沉严,不容抗击。

取笔,稳稳写下:师父所授。

“你师父如今在何方?”

家师已仙逝许久。

“是么。也罢。”皇帝一声感叹,便再也不做声响。

皇上,请容我请殿下们入内,太子殿下与三皇子殿下已在殿外守候多时,如今皇上醒来,臣想前往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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