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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20)

琳琅瑜邪乃武学奇才,那日他亦在场,他清楚的瞧见了琳琅早就注意到了敌方军内的动作,也因此发现了他嘴边那抹兴味的笑容。

“你以为那日的士兵是谁?你如未得罪人,那样心高气傲的家伙何尝会注意到你,进而萌发出各种念头。”

想到当初琳琅瑜邪的一意孤行,至今裴嗣衣心底还是十分无奈。这么想着,竟然觉得眼前的聂远之有些可怜。惹怒了狂狮的人,还没几个能幸存的。越是一身傲骨的家伙,越能激发琳琅的兽性。

“昔日种的因,如今结的果。聂远之,今日你在此地,怪不得别人。”

“与北国交战那日,我确实在。可我并未亲临。”

这是聂远之第一次在裴嗣衣开口说出当年之事后插嘴。

那场战争本就不是他的本意,会答应墨彻前往,也是因为墨彻想要让小皇帝多加磨练。所以那一次,外人可能不知,可他却是清楚明白。军中有位不得不护,也不得不听命的人。海青国年轻的帝王——舜宇帝,墨衡。

因为有皇帝在,故一切指挥虽是他在下令,可还需过问小皇帝。这虽是做给外人看的,但却也是不得不做的事。

墨彻既然将皇帝托付给自己,那么自己就要去安然无损的将人带回去。然,光是如此是不足以达成墨彻心愿的,他明白墨彻想要锻炼皇帝的心思。所以最后关键性的那次交锋,他酸透了所有变数,并让小皇帝亲自领兵。因着有武艺高强的燕离随侍在侧,故而他也放心。

只是没料到,回来之后,小皇帝一反昔日唯唯诺诺之姿,强硬的要对燕离动用军法。而燕离竟然不愿解释分毫,甘愿领罪。

因着这件事,自己总觉得燕离并没有把自己当兄长看,也才会在彼此之间划出了间隙。

这一回,换做裴嗣衣惊愣。只是还未等他再开口,聂远之便抢先一步阻了他追问的念头。

“今日裴相来此的目的,在下已知。在下也谢过裴相的关心。”将手中的暖炉调整了下位置,再次与裴嗣衣对视时,已恢复成了远来的聂远之。唇角微勾,挂起疏远淡漠的浅笑。

“裴相的礼,在下收了。至于朋友一说,在这皇宫之中,讲求的还是‘规矩’二字,远之初来乍到,很多规矩还不懂,想来裴相也不会希望远之为难。来日方长,远之既在此,便会学着安之。若日后裴相还觉得远之这朋友值得交,在下愿意经得王上的同意,与裴相多多来往。”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裴嗣衣哪还有不懂的道理。

“哈哈哈——”聂远之,好个聂远之。真的是越与之接触,便越值得琢磨啊。无怪乎琳琅对其念念不忘,想必那段在海青边境的日子,必然是发生了些什么。

也罢,凡是不可操之过急。今日,便到此作罢吧。

“既然如此,那么远之就好好休息,我就不叨扰了。”裴嗣衣理了理衣襟,将刚才被拎皱的地方展平。“对了,烦请告诉小萨子,这茶我就不喝了。下次若真想请我喝茶,还请他小子动作更勤快些。”

一杯茶泡上那么久,那小子真是在泡金子呢。该说是他太聪明呢,还是太笨。

“我以为,这是你所希望的。小萨子那么得你心意,这也是原因之一吧。”如果不是

想支开小萨子,先前就不会如是说那些话了。就该是知道小萨子是个慢性子,才故意将人从这偏远的院子这,支使去别头泡热茶。

“不错不错,远之果然还是对我脾性。”跟聪明人说话,一点儿也不累。即使如此,那自己也不必再做作演戏下去。

“对了,刚才那些个话儿,你就别放在心上了。”说这些的时候,裴嗣衣整个人已经背对着聂远之了。毕竟,说是演戏,有部分的话还真是出自内心的。

“燕离虽是我胞弟,但我与他自小没有太多感情。他算是族中异类,其母出生江湖,若非怀了他也不得进我裴家大门。”走出几步,似还有话未说完,又停下脚步:“虽是如此,但他的性子我还知道。若非他认为值得,断然不会舍了小命还断然跟随的。而他既然用命还想守住的人,若自己作践自己,那我还真替他不值。”

言罢,再无话可说,大步离去。

聂远之怔怔的站在屋里,良久的沉默,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燕离,当年到底还有多少事是自己所不知道的。而如今,自己又该不该去去弄个明白?

脑中响起清醒那日白辞所说的话,用酒来麻痹自己那么多年,不敢去追根究底,说到底便是逃避。

可是如今呢?如今他还有何可怕?最无法承受的事,他亦承受了。墨彻对自己所做的一切,朝廷之中那些卑鄙的手段,被当成弃子后的那些冷眼。昔日身边奉承之人摇身一变便可落井下石。他还记得在海青最后的那一次早朝,不再有任何期待与热诚的眼光,唯有嘲笑的、鄙夷的、嫌恶的……

他与墨彻的关系,并没有公开,但也没有刻意掩饰。心中明白,那些朝臣又有几个不知的?只是以往不敢说,更不敢对他露出这些情绪而已。

然而当他不再是海青握有权势的将军,当他不再受到摄政王的宠幸,那么一切就变了。而恰恰这些变化,让他觉得理所当然。原来下意识中,他早就料到了啊。

“哈哈哈哈……”无力的坐倒在一旁,靠着冰冷的椅背。聂远之就这么仰着头,眼中也不知看的是哪一点。想放空自己的脑袋,不去多想、不去多想……

不去多想,如何做得到?

陌生的异国,死寂的安静。孤独很容易便泛滥,而要填满这份孤独,唯有靠不断的回忆。聂远之这才发现,他活了二十多年。他所拥有的回忆,全是那个人,那个人,还是那个人。无处不在,无时不在。想要一段没有那个人的回忆,太难太难。

而燕离呢?

燕离则

是痛,不敢碰触的痛。而即便是这份痛中,依然会有属于那个人的部分。

“墨彻啊墨彻,想要忘记你谈何容易。”

“即是如此,那就不要忘。”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神志游弋的聂远之瞬间收敛心思。那有些背光的门口,高大的身影几乎遮挡了所有阳光。

不知他是何时出现在那里,不知他来了多久,又看尽了他多少。是一种怕,聂远之竟然生出了这样的感觉。

“身体如何?”踏着稳健步伐走进屋内,一下便带走了屋子里大部分的空气,让其变得有些令人窒息。

不能再懒散的坐靠在椅子上。于是便站起身,冲着来人缓缓弯腰俯身。聂远之的动作依旧缓慢,故而在半途很轻易便被人阻止。

“这些繁文礼节,以后你我私下里就不必了。你身子未好,先坐下吧。”

能这么说话的人在这皇宫里头只有一个。果然比起对付裴嗣衣,眼前的这位主子更难伺候。

时好时坏,难以捉摸。琳琅瑜邪的脾气,当真叫人无法揣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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