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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15)

“今日气氛和乐,不行肃然之事。博古将军若是得闲,不妨他日共饮一杯。”原来裴嗣衣提及明日上任之事根本并非信口开河,而是早有预谋之事。

“听闻聂大人不仅武艺非凡,文采亦是过人。裴相之前提议,聂大人不妨与我等一起来一场行酒令?”

“在下不擅诗词,粗鄙之人一个。只怕让诸位大人们扫兴。”武的不行,便由文的来。看来这北国的朝臣纵有容人之量,然不试试对方有几斤几两,却定是不甘罢休了。

虽说想要推脱并非毫无办法,可是这行酒令啊……想到那一壶被某人饮尽的醉梦三回,心中不免一痛。

“哎,聂大人若是不答应,这才叫扫兴。难道美酒当前,大人却已乏酒拒饮?”

最经不得激的,便是欲饮却始终不得饮的嗜酒之人。

“如此佳酿难得,怎会起那拒饮之心。”

这酒令行得,酒便能喝得。旦为此桩事,他便没有再推拒的道理。

“如此甚好。那不妨就由光禄司起题?”

光禄司闻言,立刻说出一字。“城。”

以城为题,行令起,杯酒举。令止何人,何人饮之。

“大人请。”

目光落在杯酒之上,这酒,他势在必得。管他对手何人,身份高低。既然琳琅瑜邪乐意兴起这份哄闹之事,那他又何须故作忍让,徒让他人笑看。

“一人,一城。人在城外,不得入城。”

此间意喻为何,若这聂远

之真有点学识,不会不懂。

见身穿红衣的人沉默不语,起头的男子嘴角微扬。不枉他与光禄司相交一场,令光禄司替他起了这么个好题。

“聂大人?该你了。”

“唔……”越看那近在咫尺却尚不可得的美酒,心中就越是激动难忍。

“一杯,一酒,杯在咫尺,欲饮方休。”

他似是已闻到酒香,尝到酒味,眯眼露笑,颇为享受。这酒令行得太慢,该是快些。

“大人,到你了。”

“孤叶扁舟,何以敌惊涛骇浪。”

“只身引浪,甘为得一杯美酒。”

“君君,臣臣;君臣之道,恩义为报。”

“里里,外外,里外不同,笑看百态。”

“你!你!”

恩?这一句不像是在行酒令对对子。如此看来,该是对方词穷,自己胜了?当即冲那光禄司有礼相询:“大人,这酒可喝得了?”

“这……”光禄司为难的看着好友,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大人不回答,便是默许了。”他终于得偿所愿。今夜一番折腾,算是值得。这一回,可顾不得饮酒之道,先喝下这杯再说。

伸手取过光禄司手中的酒,一饮……未得。

顿时,聂远之觉得,耳畔有什么东西应声而裂,瞪目厉声道,“放手!”

怪不得他以下犯上,今日若换做墨彻一再阻挠他饮酒之念,他也定会如此。

手腕被人握在手里,他唯有咬牙切齿。

“大胆,竟敢顶撞王上!”

“来人!将人拿下!”

琳琅瑜邪一抬手,阻止了上前拿人的侍卫,接着取走聂远之手中的酒杯,替他一饮而尽。

三次,算不得自己心甘情愿敬他的那一杯。这个男人夺了自己三次的酒!

怒目相视,心中犹如火烧,隐隐生痛。

挣扎无用,甩手不脱。这份扣在他腕上的桎梏,令他痛恨得双眼泛红。

若他还是还是那驰骋疆场的聂远之,若他这一身武艺还未化为灰飞,他何需如此受制于人?自保不得,亦反抗不得。

寸铁尽断,他开始后悔了。他自断剑刃,如今却反被残刃所伤。让他如何能不后悔,能不痛!

“琳琅瑜邪,你不要欺人太甚!”

“还剩一次,聂卿家,你可要小心慎言。”

双颊生红,不是因为酒劲之故,而是源于他的愤怒。

微红的肤色衬着那一身艳红的衣袍,还有那不同往日的激越姿态,终于让他像了些琳琅记忆中的模样。

这才是他想要的聂远之,他琳琅瑜邪想要得到的人。

“小心慎言?那又何必让我来此参加这场鸿门宴?琳琅瑜邪,你所做的事你我心中明白,你又何必惺惺作态!”

激怒人的方式千千万万种,琳琅瑜邪,当真是为他选了最对的一种。

此话一出口,四周一片抽气之声。

站在琳琅瑜邪身后的裴嗣衣无奈抚额,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与琳琅原不过是想先让聂远之看清他自身的处境,告诉他北国人的兼容之心。而琳琅王有爱才之意,便可顺势让他入兵部上任,先做一名真正的参里,日后再议。

怎知道,一切进展顺利。他就要找机会开口让群臣听命,琳琅却脸色一变,自他身前闪没了影。待他再一看,人已与聂远之对上,演了一出好戏。

然而在旁看戏看得乐,却没想到一转眼,乐极生悲。眼下事情闹到这个份上,恐怕不能善了。

果然。

“本王今晚共喝了你四杯酒,第一杯乃是你应敬本王的,而剩下的三杯,无论你是否乐意,本王便是喝下了。因此,本王给你了三次机会,即便是以下犯上,直呼本王名讳也无妨。”琳琅表无表情的看着远之,低沉的声音透着刺骨的寒意。

“只是本王也说了,要你小心慎言。然而,你却太令本王失望。”

他松开手,任由对方的手腕自眼前垂落。而从那双清澈的黑眸中,他看见了唤醒自己本能的那股倔强与傲然。

猛地伸手一扯,拽住他大把乌丝。不顾那瞬间痛得扭曲面容,琳琅拖着人大步往殿外走。

他既被天下人视为暴君,便该时不时坐实了暴君之名!

殿外不知何时已飘起了雪,空寂的夜映染了地上的雪,辨不清积雪有几寸,夜有多冷。

一路从殿内踉跄而行,膝盖撞过门槛,几次落地。最后趴伏在地上之时,便只能感觉到痛到发麻的头皮,还有冻到发颤的双手。

黑色的锦靴就在眼前,急促的喘息未定,努力支起的双肩便被踩在脚底。

“墨彻不曾教导你君臣之道,那本王今日就代他好好教你!”

头顶的声音冰冷无情,每一字每一句,都似刀似剑插入他心口里。琳琅瑜邪说得不错,他懂得如何调兵遣将,懂得如何打赢胜仗,他是海青的一朝重臣,是威名赫赫的无敌将军。然而,他却始终不懂君

臣之道,不知君臣之别。

人人都知道,摄政王在海青的一手遮天。人人都明白,摄政王才是海青的掌权者。墨彻与他,便如君臣。

他不懂君臣之道、罔顾君臣之别,对他的君动了心倾了情,那么如今下场,理该是他聂远之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恍惚间又被拉起,他不知目的,被琳琅瑜邪拽住衣襟,一路狼狈跌跌跪跪跟在身后,直到被他甩手而出,跌伏在地。

视线模糊间听闻身后响起嘈杂之声,接着眼前晃动,被摆放了一口大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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