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越凌听见了那一声,却是漠然的翻身上马,无视了关腾。
他指了指身侧的另一匹马,对南竹露出笑容:“竹弟,这可是我府里第二好的‘御风’,今日便让你体会风驰电掣的感觉。”
竟是把御风都拿出来了,关腾不由看向那马。双拳在身侧暗暗握紧。
南竹并没有立刻翻身上马,他也察觉到关腾与关越凌间的气氛不一般,心里暗叹。一个是对情事不懂变通的顽石,一个是心思浮躁的毛糙男人,看来这一路,自己还有活儿要干。
走到关腾身边,拍了拍关腾的胳膊,淡然的道:“腾管事诸多公事在身,此次西凉之行便由我代劳吧。南竹武功虽不算顶尖,但照应日常尚且毫无问题,腾管事无需挂怀了。受了关家那么多关照,南竹也该尽一份心力。”
是安慰也是开导,希望关腾明白自己到心意。
猛地退开一步,关腾倏地睁眼看向关越凌。然那正坐马上的男人却不给予任何回应,沉默的承认了这一切决定。
“少爷,这是您的决定?”
黯然低下头,他又恢复了往日的恭敬。
即使会让少爷发火,他也不在意。或许,他更希望此时的少爷能对自己发怒动气。
“去做你该做的。”
简单一句,关越凌甚至不愿再多说一句。他皱着眉,很不耐烦的模样,轻夹马腹,胯-下马儿躁动的蹬着四蹄。
“竹弟,快上马。时辰不早,我们该出发了。”
南竹一点头,无声的叹息而后利索的翻身上马。
见关越凌再无二话,策马就走,他不免皱了皱眉。
“阿腾,莫要多心。”南竹心里思索,最后还是忍不住出言点拨:“凡事跟随心走,莫要被世俗羁绊蒙蔽了心眼。”
言罢,一声轻喝,策马跟随关越凌而去。
恍恍惚惚,直到回神,那两人早已没了身影。
关腾喃喃自语,反复说着南竹留下的话。
不被世俗羁绊蒙蔽双眼,这……到底何解?又是所指何事?
关越凌留下自己,带着南竹前去西凉的事,让关腾失落了好几日。然而潼城中事务繁多,倒也很快令他将此事搁置到一旁。
前阵子城中诸多乱子虽已平息,随着时值入冬,往来潼城的商贩也渐渐减少。
信步走在热闹的市集中,带着半边面具的关腾不着痕迹的观察着潼城治安。唇边微微勾起一抹笑,刚想放下心打道回府,却因突来的嘈杂声打住了动作。
“站住,别跑!”
一抹翠绿的身影飞速的向关腾冲来,而他的身后,正追逐着几名大汉。刚才的喊话声,也正是出自他们之口。
“臭娘门,还想跑!”
大汉眼见翠绿的身影撞上关腾而被迫停下脚步,不由放缓了速度,挂起邪笑。
“看你往哪儿跑。”
关腾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面具下的脸色微寒。
在潼城发生这种事,他还是第一次遇上。
撞在他胸前的姑娘此时已经回过神,抬头一眼关腾,掩不住满脸惊讶,而后灵巧的一个躲窜,转到了关腾身后。
她双手自关腾身后紧紧揪着他衣袖,还在微微发颤。声音也带着哭腔,煞是可怜。
“主子,救我。”
主子?
关腾有些错楞,他瞥眼看了拽着自己衣袖的白皙小手。
她,还只是个孩子。
却不知为何原因,被人追迫至此。
心里起了恻隐之心,关腾放柔语气,对身后的女子淡淡道:“他们为何追赶你?”
“主子,您救救婉儿吧。他们要将我送去青楼。”
绿衣女子说着,拽着关腾的手抓的更紧了。
她的忐忑全部写在脸上,单纯的表现她此刻的心情。
关腾听闻不由蹙眉。
潼城有青楼,却不允许逼良为娼,强迫买卖。他倒是不知道,从何时起,这潼城里也敢有青楼不按着规矩办事了?
冷冷的看向几个面面相觑的大汉,关腾一步不让,挡在女子身前。
“几位是哪个楼里的护卫?”
“管你屁事?识相快滚,不然老子们就对你不客气了。”
汉子不认识关腾,该说是不认识带着面目的关腾。只是隐约察觉到了此人的危险,却依然不知好歹的大放厥词。
毕竟,抓不回那女人,他们可就要倒霉了。
“潼城令法,不得逼良为娼,不得强迫买卖。这位姑娘不想同你们回去,你们难不成还打算违反潼城令法不成?”
要知道,违反令法的,轻责关押,重则到刑堂审判,最后下场……不言而喻。
去了关家刑场出来的,至今没几人能完好无缺。
大汉显然是被关腾的气势所震,勉强退后一步定住身形。他瞪大了虎目,喘着大气道:“你别吓唬我。她可是我们楼里买下的女人,有字据收押的。怎么着,这还是逼良为娼了?分明是她擅自逃离!”
关腾心里一沉,若真是如此……
他回头看向女子,但见此时的她已经低下头去,颤颤的双肩不停抖动。
尽量将声音放得轻柔,不想让她更紧张恐惧。
“姑娘,这话当真?”
然而,关腾的话刚出,那女子突然猛地抱住了关腾,死死的搂着不放。
“主子救救婉儿吧。婉儿求您了。”
女子接着又一下跪在关腾身前,双手拉着他衣摆。
“婉儿不想当个妓,婉儿被父亲卖去青楼也是出于无奈,婉儿不想的啊。”
原来又是一出卖女求财的戏码。
虽然婉儿不是出于自愿,然他父亲卖了他的事实也是真。这样,关腾便不能说汉子们是在逼良为娼了。
可是,看着女子孱弱的模样,这样年纪轻轻,还有大好前途的娃儿啊。
关腾心软了。他伸手扶起地上的婉儿,温柔的拍了拍他的衣衫。
“不怕。”
他不擅长安慰人,却也愿意给予惊吓者适当的抚慰。
转身向几个大汉靠近一步,那几人迫于关腾不凡的气势,皆不由自主倒退了一步。
见关腾伸手往怀里去,一名大汉立刻叫喊出声:“你想作甚?”
关腾好笑的看着大汉紧张的模样,摇了摇头,继而从怀里取出一张银票。
“我想赎了这位姑娘。这些是定金。稍后,你们留下个人等我取了银票,跟你们上楼同麼麼商量。”
大汉们接过银两一看,个个刹时瞪大了眼。
一个大汉抖着手指着那票面,不顾周遭围观的百姓,失态的语无伦次:“百百……”
其实,那只是张百两银票,对关腾来说算不得太多。然而,对他们那群青楼护院来说,却已经是从未见过的庞大数额。连楼里最长来的贵客,也未见得有此大手笔。
关腾不疾不徐的点了点头,而后挑了个稍许镇定的汉子跟自己走了趟。
而那名受到惊吓的姑娘,始终拉着他的袖子,即便关腾劝她,也不肯放手。
关腾对年少的孩子总是特别关爱,或许是因为自己没有童年,也没经历过少年。等他能享受安定的生活时,他已经多了份责任,失去了再安逸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