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龙一把拉开门。但他没想到，宁柠正站在外面死死盯着门揣测着屋里发生的一切，她盯得太认真，以至于水龙开门的时候吓了她一大跳。
“玛丽呢？”宁柠的声音战战兢兢。
明明知道皇龙不可能给玛丽留下一条命，也知道玛丽是个手上沾满鲜血的杀手。但是……宁柠只希望一切结束得快一些。
那样，温柔的水龙不会太难受。
“喔……一枪打中了脑门。”
水龙挤出一丝笑意。
宁柠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因而，看见推门而出的皇龙的那一刻，她不自觉朝后一步，有些害怕。但没来得及躲开，皇龙一把托着宁柠，将她抱了起来。
那动作似乎宁柠还是四五岁的小女孩。
宁柠有些挣扎。
“你听过我说过的那些话了！我不算是你的女儿，为了对付你，你真正的女儿已经被左少清杀死了，我只是……用了她的身体……”
听见左少清三个字的时候，皇龙的手明显紧了紧，片刻后又缓缓松开一些。
“原来是这样啊……其实我始终不太明白呢，小云做事那么狠，对我的报复却不够狠。左少清思虑极深、手段残忍，在loveless的时候却没用你这个杀手锏……原来如此。”
“所以……我不是你的孩子……我……”
皇龙打断了她的话说，“那些事情，不是我喜欢讨论的……我只见过你。”
我只见过你。
也只认识你。
宁柠停下手，不再挣扎。
暖意缓缓在心中蔓延。
“还好有你。”
皇龙低声道。
还好有你，让我不至于被悲伤掩埋，给了我补偿的机会。
“可是，不用这样抱着啊……我已经这么大了……”
皇龙的手却将宁柠抱紧了一些，答非所问。
“才见到女儿，女儿却已经这么大了。还好，我还抱得动。”
宁柠鼻子有些酸。
她忍不住抱紧皇龙的脖子。
被父亲抱着的记忆，其实，她也完全没有。
最后一丝红云被晦暗的夜色吞噬后，路灯也一盏盏亮了。那光会驱赶走黑暗，洒下软软的温暖和明媚，迎来白日的明丽。
车喇叭的响动声。
皇龙抱着宁柠看向医院的停车坪。
一辆车缓缓驶入，宁柠认得，那是黑龙的车。
黑龙回来了。
皇龙使了个眼色，水龙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将始终呆在办公室的冰玉带向早已准备好的车。那车会将冰玉带回总部，和黑龙的车一起。
明白了一切的黑龙，就要见原来的丽兰了。
最后的选择权在黑龙的手上。
☆、二五六
总部还有一些事，皇龙确定宁柠没事就回去了。水龙留在医院，他还有一些工作需要处理。为了不出现在总部，已经“死”掉的地龙和火龙不久后也会来医院。
宁柠想快些见到大家，便留了下来。水龙叫了外卖，两人凑合了一顿。
吃过晚饭，宁柠忽然想起冰玉。
“你很不喜欢她？”还是忍不住问了。
水龙几乎没有做任何思考就轻轻点了点头。
“不喜欢。她还是黑龙未婚妻的时候，我就不太喜欢她。”顿了顿，他有些苦笑，似乎有些伤脑筋，“其实，只是凭借感觉就不喜欢别人大概不太好吧……可是，真的不太喜欢呢……时刻围着黑龙打转，除了黑龙，什么也不想要的女孩。”
是吗？
宁柠有些疑惑。
水龙看着她充满怀疑的眼神，笑出声来，“不信？”
宁柠摇摇头。
“因为，水龙你很温柔，很温柔，不是那种只凭借眼睛看就会否定一个人的人。因为你很理性。”
“即是说……我撒谎啰？”
头摇得像拨浪鼓，宁柠觉得自己多管闲事了。
但她只是很好奇，之前水龙对冰玉的态度，和她所认识的那个水龙，差了太远。
温柔地看着她，水龙似乎在笑，但那笑容却挣不脱面容的束缚，“被看出来了呢……”一声长叹，最终露出的笑有些苦涩，“你……没错，我的确有些针对她。”
“因为……黑龙？”
“不……因为我自己。其实，我在欧阳海翼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一不小心，就将冰玉和记忆中的某个人重叠了，那一瞬间，心里很烦……所以，对她的态度不太好。不……不是不太好……是太差了……”
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小小的问题，宁柠想问，又不太敢问。
“你想问什么 ？”水龙轻易看出了她的想法。
壮着胆子，宁柠轻声问道，“水龙…那个和冰玉重叠的人，是你以前的女朋友吗？”
水龙依旧用温柔的微笑敷衍，“你猜。”
宁柠却不敢再猜下去。
“对不起……”她的声音很小。
水龙没有笑，眉头微微有些皱，望着手中的诊疗记录，顺手丢丢掉，笑了，目光中藏着寂寞。“你觉得我很认真地看病历，其实……我一页都没有看。只是盯着发呆，时而翻一页伪装自己很认真罢了。我脑子里乱得厉害，太乱了……什么都看不进去。”
“……”
“那个人，是我的初恋，可是，初恋大都是没结果的，很多还浸透着悲伤。更何况，我不过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罢了。”
“对不起，我勾起了你的伤心事……”
水龙却还是笑着，说犯不着道歉。
“没想到，说出来的感觉其实挺好的。轻松了很多呢……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和别人提起这件事……大概今天被冰玉的情绪传染了吧。听着她的故事的那一刻，我忽然想到了过去自己。其实过去的我，有些像欧阳海翼呢……不，我还不如他，至少，他能控制冰玉。我却做不到，我……很没用……”
他看向窗外，香港，这座城市中燃起了万千繁星，“我单相思，她知道。所以，她玩弄我了，然后抛弃了我。”
只不过是这样的故事罢了。
冰玉的事，宛若一颗砸向平静湖面的石子，搅动了所有被掩藏在微笑下的忧伤。
宁柠握紧双手。
越发后悔自己勾起了水龙那被忧伤渲染的过去。
回头看了她一眼，水龙笑出声来，轻轻拍了怕她的肩膀。
“应该是我谢谢你。其实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自己永远说不出那件事，永远不敢回忆那份伤害。但没想到，说出口的那一瞬间，竟然这么平静。其实那不过是过去的事情，现在想来，我甚至不知道那是否是爱。可是……有些情感，大概就算不是爱，伤也刻入了骨髓里。”
能轻声说出，也算是一种进步。
宁柠安静听着，水龙的表情一如往昔，温柔的微笑，掩盖了所有的情绪，荣姨曾说，龙王社里，将情绪掩藏最深的，一个是皇龙，另一个就是水龙。
可皇龙还会和宁柠说说心里话。
但却没有任何人能叩开水龙的心扉。
他不是没有心，只是将心锁了起来，不让任何人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