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那个女人，从未真正见过面……而她却又是想要见见那个女人的。因为阿云妈妈和小露妈妈。她想要见见那个女人。
但是，知道绿夫人在哪里的，只有三个人。皇龙、黑龙，还有水龙。
宁柠终究没能见到那个女人。
可是，真正见到了又如何？殴打她一顿？那样有用吗？她已经成了植物人。不管宁柠做什么她都不会有任何感觉。
扯掉她的呼吸机？对绿夫人来说，或许这才是解脱吧？
但不管如何，现在宁柠已经没有了机会。
“小绿……留下了一个孩子。”
就像遭遇了一道听不见声音的惊雷，宁柠仰起头，一脸不置信。
植物人，也能生下孩子？
“能。”皇龙点了点头。“但那孩子，是在她成为植物人后，由水龙人工授精养出来的。”
“水龙？为什么……”
“水龙……因为我送了他一家医院的事情，始终……耿耿于怀？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这种心境。水龙的家境相当好，如果不是他父亲的偏心，他不会来到我们的世界。像他那种家庭出生的人，绝不会毫无芥蒂的接受他人的馈赠。所以，他想要报答我。”
“所以……孩子？”
“嗯，孩子，是个男孩，我的儿子。但是……小绿不知道。她不知道……”
皇龙微微阖上眼，竟然是一脸的凄苦。
小绿，终究没有见到孩子，也没有见到皇龙。
早在五天前，她就醒了过来，醒来后，她想要见的第一个人，就是皇龙。但是皇龙和风龙一道去了拉斯维加斯检验从亚瑟手中夺来的赌场，并不在香港。
黑龙本打算让皇龙和她视频对话，但知道孩子的事情后，小绿担心电波的辐射伤着肚子里的孩子，便放弃了。
毕竟，皇龙再过几天就回来了，他和她，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一起幸福。
需要的，不过是等待。
可是，在她醒来的第三天，水龙做例行检查的时候赫然发现孩子的心跳竟然停止了！这个时候，孩子才刚满七个月。
“但或许，他还活着？”
怀抱最后的期待，小绿主动要求剖腹将孩子取出来。
水龙不太愿意。毕竟这个时候，小绿的身体还极为虚弱，冒然进行剖腹产极有可能危及她的生命。
但小绿还是要求做，不给水龙一点点否决的机会。
幸好，水龙的医术很高超。
小绿的生命并未受到太大的影响。
一切似乎很美好。
在小绿心中，一切也应该很美好。
但那不过是认为罢了。
那孩子不哭。
生下来不哭的孩子，气管没办法张开，也就和死了无异。
“所以……我还是……不能给他一个孩子？”
喃喃着，小绿生命开始一点一点流逝。
她想要见见皇龙。
她已经失去了孩子，或许，见见皇龙，听听他的声音，就会让她有活下去的念想。
但皇龙已经上了飞机，离开了拉斯维加斯，正在赶回香港。
作为母亲，小绿的最大悲哀，是失去自己的孩子。
作为妻子，小绿未能见丈夫最后一面。
甚至连唯一的养子黑龙也去谈生意了。
她身边，只有医生身份的水龙。
鼓着因为长时间植物人的境遇导致身体消瘦而显得格外大的眼睛，小绿望着雪白的天花板，似乎能在上面看见自己的一生。
她得到的。
她失去的。
还有，她从别人身上夺走的……
“……”她的口中嗫嚅出两个模糊不清的音节。
没人知道，她究竟在呼唤谁。
那个不哭的孩子出生不到五分钟后，小绿就死了，带着等待幸福的绝望。
而在她彻底停止呼吸后的三十秒内，那个孩子哭出声来。
“那孩子……怎么会已经停止呼吸却又在那个时候哭出来……水龙不知该如何解释。那孩子……似乎是上天派来惩罚她的……”
只差那么一点点，小绿就能见到还活着的孩子。就有了生存的欲念。
不过是半分钟、不过是不到三十秒而已。
讲诉这件事的时候，皇龙有些口不择言。
他身边最后的女人也带着绝望死了。
只剩他。
“你给我将这些，因为……你要我原谅她吗？”
皇龙摇摇头，“是否原谅，那是你的事。旁人没有资格替你决定。”
“那……那个小孩……”
“我没有打算留下那个孩子。”皇龙的脸上没有流露出丝毫情感，他依旧那样，似乎没有任何人能猜到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宁柠胸口堆集了很多很多的话，但最后，却只说出几个浅浅的字音，“为什么？”
“因为我的身份，你已经长大了，也和我有了接触，有些事由不得你是否接受，但是 ，那孩子或许有彻底离开的机会。这是其一。我已经害了你，不可能再害你的弟弟……不管你认不认这个弟弟。”
“其二呢？”
“小绿很多年前就跟了我，为了我不惜与家人决裂……但是，我知道，她是想回家的。她最喜欢的城市是巴黎，你知道为什么吗？”
宁柠摇了摇头。
“她的父母和哥哥，生活在那里。”
“……”
“跟了我后，她从未回过家，但是，从十年前开始，她每一年都会回去看几眼确定大家都还活着，都过得很好，前几年，他哥哥的独子闯了祸，惹火了法国的某个组织，惹来杀生之祸。警方找不到起诉的证据，为了复仇，小绿动用了我龙王社的所有精英全歼了那个组织。她父母知道她每年都回来，只是，没有人主动打破这二十多年的隔阂罢了。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最后，皇龙叹了一口气，“可，孩子，终究是想要回家的。”
宁柠说不出话来，只是愣愣望着海面起伏的波浪和时而掠过的一只白色的飞鸟，许久后，才试探着问，“所以，你要……弟弟，回家？”
“嗯，水龙会亲自送他去法国，因为早产，他身体很差，离不得人照顾。我已经和小绿的父母和她哥哥说好了。将孩子给他们。在正常的环境中长大，对他更好。而我，永远不会见他。”
他轻轻拍拍宁柠的肩膀，“其实我希望你也能有一个正常的环境，但是……”
但有些事，一旦发生，就像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
“所以，你……最好不要认我！永远都不要认我这个父亲！”
皇龙的口气是决绝的，“认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只能增加你的危险。你知道这个世上有我的存在，你知道我很爱你，只要我活着，一定保护你就行了。”
……
“我终究是黑暗中的人。但我希望，你能生活在阳光下。”
所以，地龙他……
“那小子给我说了，要脱离龙王社。”
“你怎么说的？”宁柠很紧张。
“我告诉他，要死记得死彻底点。彻底死了，才能重生。”轻轻笑着，皇龙望着天边的残云，“他能彻底脱离，彻底变成另一个人，接受他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