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你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拉不起一个不想站起来的人。
火龙没有离开的打算。
离开，就能活着？
是吗？
是吧。
可是，为什么要活着？
当最后一层伪装都被撕下，但丑陋被曝光在阳光下。
为什么要活着？
“小柠……离开有什么用？我还是要穿成女的。我必须穿成女的！我只能穿成女的！可是我是男人啊……我是四天王啊……”
必须用一层一层的艳俗将自己紧紧包裹。
必须将自己的真实彻底掩埋，掩埋到自己都不认识镜中的自己。
必须穿成女人，必须像女人一样生活。
没有第二种选择。
是这样吗？
“但这不过是我害怕罢了。我害怕以男人的身份出现在大家面前，害怕被人发现肮脏的过去。‘女人’，不过是我的伪饰。我将自己装进了‘女人’里。我不敢穿成男人，香港只有那么大，我会遇见以前那些客人的……到时候，我又要怎么办？”
我只是害怕罢了。
只是害怕过往被人发现罢了。
“女人”，是完美的身份。
最美丽的掩饰。
“可是，十年后，二十年后，三十年后……当我褪去少年的青涩，变为长着一脸络腮胡子的臭老头的时候，我还能装成女人吗？我还能穿着漂亮的女装在人前晃荡吗？我还能捂着脸装可爱吗？那时候我不过是一个有变装癖的混蛋老头罢了！”
少年时代终有一日会结束，这件事带来的是彻底的绝望。
将来，要怎办？
生活要如何进行？
脆弱的自尊，要如何维护？
“谁会喜欢我？谁会喜欢我这种人？”
“我……”
脚步声。
有人来了。
宁柠想要躲起来，但已经来不及了。
一个人站在监牢的门外。透过监视窗望着两人。看打扮是个卫兵。
宁柠以为一切被彻底曝光。
但那个卫兵并没有大呼小叫，他望着监牢中的宁柠和火龙，嘴角有些抽搐，开裂的眼角闪着着兴奋的光。他也没有走进来，反而一脸警觉的四下巡视。
“龙王社的？”
火龙摇摇头，“只是想要领赏罢了。自己一个人独占赏金而已，人都是自私的。”
那声枪响后，他看起来镇定多了，依旧有气无力的。
望着宁柠，火龙伸出手指，轻轻擦过她脸颊上的伤口，又轻轻滑过之前亲吻过的地方。
“对不起。”
摇摇头，宁柠再度想要将他拉起来，“我们一起走。”
她没有意识到，她的手有些发抖。
阿亚计划的最后一环，就是杀了她。她希望左少清为了对付阿亚放她离开。但不管如何，他们都想要她死，或者是生不如死。
“你在害怕吗？小柠？害怕，就离我远点。”
宁柠紧紧抱着火龙的手臂，就像在祈求安慰。长时间压抑在心底的恐惧终于化作泪水在这一刻决堤。
她真的好怕。
被关押的时候很怕。
逃走的时候很怕。
面对阿亚的时候更怕。
她好想地龙。
好希望他在身边。
有他在，就不怕了。
“我怕，我很怕，很怕，好怕，我好怕……但是，但是……我害怕，我真的害怕，只是，火儿……我，不要丢下你，我不知道，我只是想要你和我一起，或许我只是不想一个人。但是我不要丢下火儿，因为……”
因为……
“最喜欢你了，我最喜欢的就是火儿。火儿是谁，火儿以前怎么样都不重要，火儿穿成男孩还是女孩也不重要，我只是喜欢火儿。最喜欢火儿了。”
火儿，我也喜欢你喔……
和爱有些不同，但是，我最喜欢你了。
我喜欢一直微笑的火儿。
喜欢总是买很俗艳衣服的火儿。
总是带着我一起玩的火儿。
我最喜欢火儿了。
你是我在这里的第一个好朋友。
我最喜欢你了。
我们大家都最喜欢你了。
我们都喜欢你。
所以，请不要哭了。
我没有资格披着披着道貌岸然的表皮，用冠冕堂皇的话语和富有哲理的思想告诉你你的眼泪终究会流干，你的伤口终究会痊愈。
我不是你。
我不会知道你的伤有多深。
我不能用我的痛苦来告诉你，你的痛苦不值一提，因为你的悲哀没有我深重。
悲哀和悲哀之间，没有深浅之别，没有重量之差。
悲哀就是悲哀。
就是痛。
不要诉说自己的悲伤，不要说你的悲伤远不如我，其实我才是那个应该悲伤的人。
这样的做法，很恶心。
我没有资格对你的痛妄加评论。
但是，我们都喜欢你。
我们都想要你好好的，像以前那样，各种作怪，各种作死，各种胡闹，嘻嘻哈哈，快快乐乐的，就像我们以前快乐的每一天。
你可以哭的。
哭过，或许就好了。或许悲伤会更深。
但只要你愿意，我们一定会陪着你。
不要害怕。
不用恐惧。
因为我们会一直陪着你。
火儿，我希望你能幸福。
我们都希望你能幸福。
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都要幸福。
“所以，我不要留下火儿一个人。”
“我喜欢火儿。很喜欢。我也很害怕，但是，我会……保护你的！”
我会保护你的。
火儿。
终于，那个卫兵似乎确定周围没有旁人，走了过来。
按键的声音，他就要闯进来了！
宁柠举起手中的枪对准门口。
地龙曾经教过她该如何开枪。
……
不行……
她做不到！
她不敢做这种事！
但是，必须做！
她不想杀人。
她讨厌杀人这种事。
但是……
宁柠的手扣上了扳机。
呼吸变得越来越紧，好怕，真的好怕。
抿唇，宁柠闭上了眼。手指开始用力。
枪被人夺走了。
“枪响声。”
从宁柠手中夺过枪，火龙对准那个人的头，一枪命中，鲜血和雪白的脑浆混合在一起。
“你们以为，龙王社的四天王，是好当的？”
话音很慢，却不再疲惫。
宁柠曾听人说人可以一边笑一边哭，但她曾以为那不过是电视电影小说的创造罢了。
但，欢喜和悲伤，竟然真的可以同时出现的。
就像现在的她。
只是她并未注意。
她只知道，火儿，回来了。
火龙，回来了。
☆、一七四
开了那一枪后，火龙的手重重垂下，耷拉着头，喘着气。亚瑟关了他近三天，这三天只给过他一点维持生命的水。他的体力已经到达了一个极限。
宁柠有些自责，如果她的胆子能再大一些就好了。如果她可以从床下爬出来，用阿亚给的枪扫射那些人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