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能从绿夫人的手中活下来?
宁薏云抬眼看着丽兰哥,嘴角艰难地抽动了一下。“我和妹妹是双胞胎,双胞胎的身体中本就有能生双胞胎的基因,是这样吧?”
丽兰哥轻轻点头。
“所以,当初我妹妹生了一对龙凤胎,我并未觉得古怪。”
但是丽兰哥觉得宁薏云的话很古怪。让他有种漂浮在空中,抓不住根本的感觉。
接着,他又听宁薏云问,“那么,多胞胎的另一个特点是什么?”
丽兰哥被问住了。
“多胞胎的另一个特点是,总有一个较为虚弱的。甚至,有些胎儿在母腹中,强壮的那个就能吸收掉较弱的那个。不是这样吗?小露的儿子很健康,哭声特别大,但是,女孩却典型的营养不良。又瘦又小,几乎没有哭声,就像一只可怜的小猫。”
宁薏云忽然一言不发,似乎陷入回忆。
按理说,这是进攻的最佳时机,但皇龙似乎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并没有发出动手的指令。丽兰哥也就安静的等待着。
终于,宁薏云又开口了。
“侄女身体很差,从出生的那天起,就进了特护病房。宁老师你温柔的妻子来找我妹妹的那一天,我去接侄女出院。正巧,逃过一劫。”
“可为什么你妹妹宁苡露会先出院……”在丽兰哥看来,孩子总要呆在母亲身边。医院应该不会允许母亲先出院而将孩子留下吧?
而宁薏云的答案很简单,那时候的她们,没钱。
她又问丽兰哥,“你认为宁老师在卷走老李给我们的一切后留给我们的那些钱能用多久?那点钱只够我交给蛇头让他偷渡我们姐妹来香港!
“其实,我告诉侄女的关于我和小露的故事半真半假。我为了钱去夜总会当公主的事是真的。”
丽兰哥留意到凄怆从皇龙面上一晃而过。但那不过是一瞬间的神情变化,快得让他不确定皇龙面上是否真出现过那样的悲绝。
宁薏云依旧在回忆,“那时候我们没钱,怀有身孕的小露身子又太弱,需要补充营养。她肚子里的那个强壮的男孩子就像宁老师你夺走我们的所有家产那样,吸光了小露身体里的所有营养。我必须弄好东西给小露吃。而我们是偷渡来的,只能去没有牌照的小医院。亏得蛇头看我们可怜,介绍了一个较好的医院给我们。可是,钱终究是必须的东西。”
耸耸肩,她说得一脸轻松,“所以,我只有去当公主。”
“不过呢,幸好我有一副好皮相,在夜总会,我拍卖自己的初夜。我勾引了一个来自马来西亚的有钱老头也是真的,拍卖初夜那晚,那老头花20万港币买我的身子。不过,他还没机会碰我,就被我杀了。那是我第一次杀人。杀了老头后,我拿走了他的所有现金和值钱玩意儿逃跑了。那些现金,足以支撑小露把孩子生下来。”
“没人追杀你?”丽兰哥对眼前的女人越来越好奇。
“当然有人追杀,可是我要保护小露,所以我不能死,我死了小露就活不了。人与人之间不过是杀人和被杀的关系,为了保护最重要的人,我必须做杀人的那一个。如此而已。”轻描淡写的声音。
从声音和那僵硬没有表情的神态上判断,丽兰哥全然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女人,就是那个用心收藏一张牧绅一海报的无忧无虑的女孩。
眼前这个女人,说起杀人时的神态,就像在与人商量今晚究竟吃什么饭。
“可是你……”皇龙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又住了口,或许在他看来,自己没有资格多问。
宁薏云却没打算放过他,“宁老师,你想问为何我们不来找你吗?呵呵,这个问题真可笑……”
“你知道吗?宁老师,那天,在香港的街头,小露看见了你和那个女人亲吻的事。那天,小露哭得好厉害,她哭了整整一个星期,却连找你对峙的勇气都没有。我们付出了一切代价来到香港,终于见到你,你却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
“我和小露想回大陆,但是我们已经没有钱了,小露身体又不好……而且,我们回大陆也没有地方可以去。老李死后,家中值钱的东西都被别人抢夺干净。连家都被人夺走了。我们一无所有。当时我根据老李当初买下我们姐妹的收据和上面的地址。终于找到了亲生父母。却不过是乘兴而去……我们被打了出来!因为他们已经有了一个过着幸福生活的儿子。一个即将小学毕业的快乐小男孩……就是我的弟弟……所以,我要报复我该死的父母!”
我们不能回大陆。因为在那里,我们没有家。
我们只有在香港,重新生活。
“小露说,只要孩子在香港出生就能获得香港身份。那样我们就可以在香港落脚。孩子出生后,她能工作了,我们就一起工作,努力将孩子养大。她还说,等存够了钱,我们就搬出狭小的公屋,找一间带卫生间和阳台的漂亮小公寓,到了那一天,她要种一株漂亮的香水百合,养一只可爱的小白兔。到那一天,我和她,永远不分开。”
可是,所有被寄望的幸福,都在炸药的轰鸣声中化为烟尘。
看着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被印上日报,而后丢弃在垃圾桶中;看着她的故事被搬上荧屏,然后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被人在街头巷尾无意间提起,徒换几滴虚情假意的眼泪。
最后,在警局关于帮派纷争的档案中,化为一页薄薄的纸,一翻而过。
“那为什么,你不对宁柠好一点?毕竟,她是你妹妹唯一的血脉,你……”
“你TM的懂什么!?”
丽兰哥的话被宁薏云粗暴打断。
“我恨那个丫头!我恨她自幼带着的病。那一天,如果不是她必须在医院的新生儿监护室,我就不会离开小露。如果不是那样,我就不会躲过那一场谋杀。那样,我会和小露一起,被炸成粉末,血与血,骨与骨,彻底融为一体,今生今世,永远不会再次分离。”
“她是我唯一爱着的人啊……”
素来镇定的宁薏云带着哭腔,吼得声嘶力竭。
不过想要厮守,却被夺走所有。
无意别离,却必须阴阳两隔。
在春花的烂漫中,却只能看见冰雪融化的泪滴。
在蝉鸣的喧闹夏日,数着天上的星星熬过秒针的每一次移动。
在红叶的绚丽中,却只能听见植物被收割的凄厉喊叫。
在白雪皑皑的除夕,听着每一声鞭炮的奏响,用刀在手腕上刻出一道血痕,告诉自己,永远不要忘记。
不要忘记最爱的人的笑颜。
不要忘记最恨的人的笑意。
而后,用生命去履行两个字的含义——
复仇。
复仇。
必须复仇。
如果生无所恋,那就为了复仇而苟延残喘。
“好了,故事讲完了,宁老师,你喜欢这个故事吗?我想,你应该已经感觉到了吧,这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这是我为你设计的死亡中的最后一种,叫做——‘活—埋’。所以,我愿意和你继续聊天,因为反正你都死了,有人陪我说说话,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