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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不厌(115)

英国公会意,迟疑道:“陛下那边会不会……”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惯着她?”江言无可奈何,“她年岁尚小,还不定性,闹上几天便就算了。”

*

那厢安国公得到江言的消息后,只觉骑虎难下。

事到如今,横竖都把秦瑨得罪了,他身不由己,只得向太傅靠拢,翌日又去求见天颜。

紫宸殿内,身着月色常袍的年轻郎君正垂首抚琴,乌发半披,阳光自窗棂照进来,恰巧洒在他半张脸上,那双时不时抬起的眼睛,亮若桃花,含情脉脉,衬着朱唇皓面,俨然一副雌雄莫辨的俊俏模样。

娇花一般的人儿,弹奏着缠绵悱恻的琴曲。理应让人心旷神怡。

然而姬瑶却心不在焉,摩挲着腕上的金镯,眼眸半阖,脑海禁不住胡思乱想。

长安的琴曲,终是不如陇右那边气势磅礴……

一盏茶的功夫,徐德海禀告后,带着安国公进来觐见。

甫一见到安国公,姬瑶的兴致愈发低靡,不耐烦道:“你来做什么?”

安国公跪地:“陛下,小女的婚事,还请陛下做主。”

又是这……

姬瑶不禁翻了个白眼,“朕不是说了么,朕要问过宣平侯的意思。你下去吧,之后不要再来了,有消息朕会通知你的。”

她虽没有拒绝,但话音里的抗拒不言而喻,化成一块大石头,狠狠压在安国公的胸口。

这个时候再说下去,无意是触碰天家的逆鳞。

安国公一时不知所措,仅仅耽误了几息,竟惹得龙颜大怒。

“朕让你出去!聋了吗!”

尖酸狠戾的话语,不讲半分情面。

安国公做贼心虚,吓得双肩一颤,那还敢再坚持己见,忙不迭站起来,垂首退了出去。

姬瑶坐在软榻上,一张小脸气鼓鼓的。

这安国公什么人呀?世家大族出身,竟然这么没出息!他那女儿也是蠢,天下好儿郎多的是,非得看上寒门出身的秦瑨,眼是不是瞎呀?

姬瑶忿忿腹诽,越想越生气,手里的点心被捏的稀烂。

徐德海在这时进来通禀:“陛下,秦瑨求见。”

姬瑶的心陡然跳漏一拍,愣了少顷,咬牙道:“朕听曲儿呢,没空见他!”

说完,她瞥向鹤菱:“给朕大声点!”

曲乐在这一刻抬高了声调,还多了宣兵夺主的唱词。

徐德海无奈,踅身走出宣政殿,站在廊下讪讪对秦瑨说道:“宣平侯,请回吧,陛下已经午憩了。”

里面曲乐盎然,夹杂着鹤菱妖媚的歌声。

显然易见,这不过是个敷衍的逐客令……

秦瑨暗暗捏紧拳头,压着脾气道:“这还不到陛下午憩的时辰,烦请大监再通传一下,我有要事求见。”

“侯爷,不是老奴不帮你,现在这个时候,您还是不去为妙。”徐德海上前一步,凑到秦瑨身前,低声道:“昨日陛下折腾到后半夜才睡,一直掉眼泪,这会子气性正大,您进去怕是又要闹起来。不如等陛下气消了,您再过来,解释解释,哄一哄,便就好了。”

日头之下,徐德海神色诚恳,不参半点糊弄。

饶是心有不甘,秦瑨却也只得退一步,道:“大监,我与张三娘并无瓜葛,还请大监在陛下面前多多美言几句,不要让她给我赐婚。”

徐德海了然:“侯爷的为人,老奴自是知晓,定会为侯爷在陛下面前美言的。”

秦瑨微微垂首,表示谢意,随后忿忿看了一眼紫宸殿的朱门,踅身走下汉白玉高阶。

回到衙门后,秦瑨坐立难安。

想到鹤菱那个小白脸在御前侍奉,他的心酸酸胀胀,夹杂着忐忑不安,最后化为满满的忿郁。

无处发泄之下,秦瑨拿起桌案上的茶盅,狠狠砸在地上。

哐——

茶盅崩碎,瓷片纷飞。

没有一人敢进来看热闹……

*

连续两三天,姬瑶朝上朝下都不理会秦瑨。

秦瑨的忍耐到了极限,这种不声不响的惩罚,让他的身子如被万千蚂蚁啃噬,有苦难言。

入夜后,一辆黑绸马车低调的停在公主府门口。

府内,慈安居灯火璀璨,十几名美少年踩着鼓点,强有力的舞动,裙裾翻飞间皆惊若天人。

城阳大长公主斜靠在软榻上,兴致盎然的欣赏着歌舞,乌发披垂的少年跪在她身前,垂首给她捶着腿。

不多时,一名身材欣长的郎君阔步而入,行礼道:“殿下,宣平侯秦瑨求见。”

城阳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谁?”

郎君再次说道:“宣平侯,秦瑨。”

“秦瑨……”城阳面露惊讶,立时坐起:“请他过来。”

“是。”

郎君踅身而出,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将秦瑨引进来。

“侯爷这边请。”

秦瑨阔步而入,铺天盖地的香味顿时扑过来,熏的他头晕脑胀。

慈安居内纸醉金迷,处处都是奢华糜烂的气息。秦瑨司空见惯,眉眼间却还是不禁浮出一丝厌恶。

饶是如此,他还是压着心头不满,拱手道:“秦瑨见过大长公主。”

明晃晃的灯影下,城阳微眯眼眸,不加掩饰的端详着秦瑨。

他今日无甚打扮,穿着一件平平无奇的黛色常服,圆领宽袖,甚是连玉带都没束,只勒着一条普通的蹀躞,然而衬着他魁梧有力的身型,却愈发显出几分矜贵疏冷的气质。

这人真是有趣。

城阳若有似无的笑了笑。

每次相见,似乎都在刻意掩藏锋芒,生怕被她看上似的……

早些年,秦瑨刚入朝的时候,城阳确实对这个意气风发的小郎君存了几分心思,想收到帐下,当几日蓝颜知己。

后来经过几番潦草的接触,她发现这人耿直冷漠,甚是无趣,不愿攀附权贵,更不远屈居女人裙下,便也没了兴致。

倒是秦瑨,一直防她防到现在。

城阳挑了挑眉,悠悠说道:“秦瑨,真是稀客,今日怎么到我府上来了?”

“我有事相求。”

秦瑨言简意赅,抬眸看向城阳,目光坚韧,不卑不亢。

如此一来,惹得城阳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

“求人还这个姿态?”她冷冷一哼,挥手道:“都下去吧。”

“是……”

十几名少年恭敬行礼,徐徐退出慈安居。

室内安静下来,城阳在软榻上正襟危坐,摆出皇室矜高傲慢的姿态,慢条斯理道:“说吧,让我也看看你的笑话。”

秦瑨云如实道:“我想求见陛下,还请大长公主帮我一次。”

这是什么稀奇古怪的要求?

城阳一怔:“你不是天天都能见到陛下么?还让我帮什么?”

面对她的不解,秦瑨抿紧薄唇,不知该怎么解释。

灯影下,他欲言又止,神态显出几分焦灼。

城阳是久经风月的老手,仔细端详着秦瑨,不过一会,便猜透了大概。

“这几月我听说了不少,人们都说你现在风头无两,和陛下关系匪浅。”城阳皓腕轻抬,抚了抚耳畔的金掩鬓,揶揄道:“看今日这种情况,怕是失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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