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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苏念(5)

柳默便拿过衣衫,道:“那便明日再缝吧,我也不急着穿。”

“看这天色像要下雨了,雨后天凉,这件厚些,你明日可穿了。”韩氏说着拿过衣衫仍然摸索着缝补,又对柳默道:“去温书吧。”

“我晚上再温,帮你引线吧。”柳默道。

韩氏微笑,摸了摸他的头,示意他坐在自己身边。

母子两一边说着话,韩氏一边缝着衣服。

丫鬟秋棠端了茶水进来,对韩氏道:“三姨娘,老爷今日回来了。”

韩氏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秋棠跟随韩氏多年,忠心耿耿,韩氏待她也甚亲近。

“老爷去麟州数月,好容易回来了,这会儿在演武厅呢,你不去看看吗?那两位都去了。” 秋棠又道。

“今日不得闲了,改日吧。”韩氏道。

“都是因为你这不急不热的性子,吃了多少亏。这府里谁不指着老爷恩宠,偏你这样,可不是给自己找不快吗?”秋棠笑道。

韩氏看着柳默,只微微笑着。

“你是改不了这性子了。”秋棠摇摇头道。

柳默的衣物自来都是韩氏亲自缝制准备,知道自己在这里无事可做,自出去准备晚膳了。

“娘亲为何不去见见爹?”柳默向韩氏道。

韩氏搂过柳默,笑道:“娘有你,就知足了。”

三日后,寒露之日,晨露方曦,韩氏突然卧病,骤起高热,辗转不安,病急情危。

柳默来到演武厅,找到柳权,恳他请大夫诊治。

柳权平日只忙公事,家里巨细皆不过问,一应都是钱氏打理,只让他去告知钱氏即可。

柳默知钱氏无望,再三央告父亲,此时前厅有客拜访,柳权自去。

柳默无奈,只好往钱氏所居万金苑。

钱氏听了病情,只淡然道:“近日秋寒渐浓,想是偶感风寒,过几日自然就好了,何必这样劳师动众。”

柳默无奈,双眼含泪,多番央告,那钱氏只是推托。

正好柳聚今日亦在钱氏处,见柳默如此,只觉韩氏病情不妥,便向母亲道,“即便是偶感风寒,也请个大夫瞧瞧吧,怕过了人反而不好。”

钱氏因育有此子,地位稳固,对柳聚向来宠爱有加。听了这话,便道:“也罢。”便吩咐一人去请大夫。

那些下人个个拜高踩低,知韩氏不得老爷夫人欢心,只随意就近请了个大夫。

大夫请过脉,只说是风寒侵袭,尚不碍事,开了一幅散热安神的方子,道每日按时服药即可。

两日过去,韩氏非但不见好转,反而更加沉重。柳默虽然尚年幼,每日守在床侧,不离半步。

柳聚过来探望,见韩氏病沉,忙自己骑了马,请了城中济世堂颇有声望的大夫前来看诊。

大夫细细把过脉,只叹息道:“生死有命,老夫也只能略尽人事罢了。”

只留下一方,其中有一味人参,必得三百年以上。

想韩氏在柳府,动用人参已是不能,何况还得三百年以上。

柳默无计可施,柳聚悄悄托了朋友,四处找寻。

然而,一时间也难有结果,柳聚便让丫鬟先以普通人参入药,一边加紧寻找。

只是韩氏此番病重,终不得治,临终前,把柳默拉到身边,道:“默儿,生死有命,你不必太伤心。你需记得,无哀无喜,方得大安。”

纵有千言万语,奈何人生有尽。

柳默拜倒哭泣,秋棠并几个粗使下人也跪倒,一时哭成一处。

柳权此时方知韩氏病重一事,知道病逝,也只过来看了一眼,便走了。

钱氏只是差人过来传了丧葬之事。

到了大殓之日,只得一幅薄棺。

柳默跪于棺前,对柳权道:“父亲,母亲一生安静,与人无争,抚养孩儿克尽人母之职,是贤德良妻,请以厚礼葬之。”

柳权尚未开口,只听钱氏冷笑道:“你一个孩子,怎知家计艰难。如今这一家大小都要银子,这银子又不会自己长腿跑来。”

柳默也不理会钱氏,只向柳权跪道:“先有祖父之妾亡故,布匹绸缎,榆木棺敛之,生漆遍涂数次,诵经三日,请父亲遵先祖之仪。”其色凛然,其情可悯。

柳权看他年纪幼小,却护母情切,虽然平素不大与自己亲近,到底也是柳家后人。

且他平日沉默寡言,不善言辞,今日这番话却大有丘壑,脸上倔强之气倒有几分像自己了。他也素知钱氏骄横,今日这葬仪确实简陋了些,便吩咐校尉李环重新购置榆木棺,按旧仪出殡。

此后柳默不愿离开馨兰苑,便仍由秋棠照顾起居。另有家生子勤羽陪伴读书,每日里只是读书习武,不问他事。除学里教授的典籍外,他常读母亲留下的一些经书,道法佛义皆熟读于胸。

次年柳权赴外省游历,带回来各式帛礼,柳默独相中一管长笛,碧绿青翠,发声清澈。柳权便请了乐师,教授他吹奏之法,从此柳默便笛不离身,自得其乐。

此次游历,柳权偶遇昔日征战时结交的边塞文官银光大夫唐增,两人脾性甚投,这唐增现调任豫州刺史。唐增膝下有一女,平日也读书习字,女红刺绣,比柳默小一岁,两人便结下姻亲。

柳权回府后,安排远送定礼至豫州,两下说妥,只待成年便结亲。

柳默听说此事,并不关心。

光阴荏苒,柳默已是弱冠之年,柳权不大理会诗书之事,让他自行冠字,他便自取字无言。

柳聚在父亲军中任校尉,已成家,娶的是少府监秦氏女,育有一子,方得三岁。

军中若有大事,柳权也常问他。

与邻国两次大战,柳聚皆冲锋在前,赫有战功。

柳权护国得力,圣旨下,许柳家后人世袭大将军之职。

因唐增再次调任到边塞,两家甚少来往,柳默与其女的亲事也一直搁置。

柳默对官中之事很少过问,因他不喜使兵刃,不愿就职军中,虽然自小勤学,却不愿参加朝廷考试,柳权只想着柳聚继承家业,倒也不太督促他,只给他捐了个典籍吏,负责修正各类典籍,是个劳而无功的闲职。

柳占成日与些官家子弟斗游走马,柳权几番责罚,也只是安分几日,过了仍照旧。

其母陈氏原为丽香楼歌妓出身,让她教养柳占,只是让他更不像样。

所以柳权平日不许陈氏过问柳占。钱氏只盼别人都不成器,让柳聚独占风头,也不管他。

柳权平时事务繁多,也只是偶尔严厉几次。是以柳占自顾自己高乐,无人来管。

这年柳聚奉父亲之命,前往环州府衙送寿礼,贺环洲知府五十大寿。回来途中,就在柳家所在慕州城外,不幸为人所害,身死野外。

听闻此讯,第一个策马赶到的是素日兄弟情厚的柳默。

柳聚善使一把长剑,出剑极快,招招先发制人。但是,倒在血中的柳聚,剑未出鞘。

跟随的三个人亦是如此。

柳聚趴倒在回程道上,背上几处刀痕,两处穿透腹背,是致命伤。两眼瞪着前方,左手紧紧拽住。柳默替他抹上双眼,在左手中找到一颗小指大小的玉珠,色泽通透,遍体淡紫,这种材质较少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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