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幽绝道。
“子卿何在?”宁葭道。
“不知。”幽绝道。
宁葭望着驰天帝面容,早已不复青龙在身时之意气。
“幽绝,你一直在这里陪他吗?”宁葭道。
“嗯。”幽绝点了点头道。
宁葭走至冰棺前,望着冰棺中荣妆华服的女子,道:“她就是安青吗?还是、不是?”
“她的真身,应该还在驰天庄内。”幽绝道。
“你怎么知道?”宁葭道。
“青龙未去之前,师父的法力其实一直未曾全部收回。”幽绝道,“他所牵系的,天下之大、亦不过驰天庄一方寸土而已吧。”
宁葭点了点头,走至他身侧,道:“榆儿、可以给我抱一抱吗?”
幽绝望了望她,将榆儿抱到她面前。
宁葭接过白狐之身,只觉一阵柔和、温暖。
想是他一直用麒麟之力暖着她。
从前在蒹葭宫中时,榆儿常作一只白狐趴在自己腿上,与自己同看琴谱、望自己牵针缝绣,那时候,她亦是这般暖和、柔软。
而今,她却再也不会睁开眼来……
宁葭怀抱着她柔软的身体,不觉悲从中来,双目泪下。
幽绝自她怀中再将榆儿抱过,静静圈在怀中,并不言语。
迟凛走来,揽住宁葭肩,亦不知该作何言。
“你今后、有何打算?”迟凛向幽绝道。
“驰天庄的冰室,可使师父尸身完好,还有榆儿……”幽绝道。
“你一开始就打算这么做?”迟凛奇道,“那为何还回到这里来?”
“这是师父一生最执着的地方,他一定想、再多看一回……”幽绝道。
“若他不如此执着,怎会有这样的祸事……”迟凛叹道。
宁葭转头望向榻上静静躺着的驰天帝。
他此时面容犹自残存着愤懑与不甘。
“三公主,我有些东西要交给你。”幽绝道。
“什么东西?”宁葭道。
幽绝取出一物,却是一个金色方盒。
“这是三公主的玉印,物归原主。”幽绝道。
“玉印?”宁葭奇道,接过方盒,打开来看时,里面果然放着一个翠凤玉印。翻看印底,正刻着:“浣月国宁葭公主印”。
“你怎会有这个?”宁葭道。
“榆儿最在意三公主之事……”幽绝道,“其他物事我不曾收得,或许这个、你还用得着。”
“原来如此……”宁葭道。
再看盒底尚躺着一张纸,奇道:“这是什么?”
宁葭展开纸来,细看其文,面色大惊。
“或许对你有用。”幽绝道。
“我自会善用,多谢。”宁葭道。
“幽绝,皇宫大变之日,我为何会在荒野中醒来,你、知道吗?”迟凛望着幽绝道。
“是我打晕了你,后来再将你偷偷送出净月城。”幽绝道。
“原来是你。”迟凛道,“多谢……”
“不必谢我,”幽绝道,“我只是不想、再欠她更多……”
“你什么时候走?”宁葭道。
“既然浣月新主已至,也是时候该带师父离开了。”幽绝道。
“他既是殷家之人,该照殷家之礼与他完葬。”宁葭道。
“师父他恐不愿入皇陵,自有他心中牵挂之地。”幽绝道。
“既然如此,我与你备好车马,你便带他去吧。”宁葭道。
“嗯。”幽绝只应道。
宫门外,幽绝自赶马车,与宁葭、迟凛等作别。
莫行则在车中陪伴驰天帝。
鞭声长寂,幽绝驾着马车,拉着一生傲视、梦断天下的驰天帝的尸身,怀抱着榆儿狐身,缓缓走出了这一城秋色。
他方走远,慕容亭前来禀报,道:“崇清殿上已来了数十名文武官员朝见。”
“让他们先回去,等候宣召。”宁葭道。
“这……”慕容亭顿道,“周丞相也在殿上等候。”
“周丞相?”宁葭蹙眉道,“那就去见见。”
又转向孔怀虚等人道:“孔学士、柳佐史亦与我同去吧。”
孔怀虚与柳重荫自然应承。
“桃叶、六顺,你们先到蒹葭宫歇息吧。”宁葭向桃叶姐弟道。
二人应承,便有两名禁军上前领路,带他们前往蒹葭宫。
宁葭则与红萝、迟凛、孔怀虚、柳重荫同往崇清殿。
崇清殿上已聚集了许多文官武将,正在议论纷纷。
见宁葭走来,殿内肃静了片时。
宁葭径直朝蟠龙椅走去。
刚踏步上台阶,却被一人拦住去路。
正是丞相周挺。
“三公主,请在殿上,受臣等一拜。”周挺道。
红萝见状,便伸手去抓周挺左肩。
却被宁葭拦下。
宁葭便止步转身,见殿上所立新旧面孔中,便有靖王殷穆叙、岭王殷穆辰。
而迟家人早已被驰天帝流放边陲,并不在朝中了。
周挺率众文臣武将跪倒,口称:“三公主诛灭暴君,还浣月清和盛世,臣等感恩戴德,沐浴圣恩。”
“都起来吧。”宁葭道。
众人便起身来,周挺又道:“三公主,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四海归心、孽主已除,也该另择明主,以安天下。”
宁葭闻言,淡然笑道:“依周丞相之见,该择何人为主?”
“下官岂敢僭越,”周挺道,“文武众臣奏议,如今唯以靖王为长,理当为主。”
“可笑,”红萝哼道,“殷穆虞作孽之时,怎不见他踪影?”
周挺见了红萝妖艳、杀气之相,有些瑟缩,壮了壮胆,清了清嗓子,方又道:“这是浣月殷氏王朝,驰天皇帝虽然劣迹斑斑,但亦是殷家正统,如今朗乾先帝之大皇子、二皇子皆以即位之身崩逝,乃我浣月之大劫,相信靖王即位,必能为浣月扫清余孽、再造盛世。”
“三公主亦是殷家血脉,为何当不得这浣月之主?”红萝咄咄道。
“殷氏王朝自古岂有女子为王之理?”周挺道,又转向殿上众人道:“诸位,可是如此?”
众人皆附和道:“正是,从未有过。”
“是这样?”红萝望了望迟凛和孔怀虚道。
孔怀虚向她笑着点了点头。
“是这样。”迟凛亦无奈道。
一身男装的柳重荫摇头道:“就讨厌他们这副作死的样儿!”
宁葭扫了一回殿上众人,缓声道:“若我殷宁葭定要坐这蟠龙椅,该当如何?”
“女子即位,浣月必遭不详,万万不可!”以周挺为首,众朝臣皆跪道。
“皇叔,”殷宁葭向靖王道,“你可是要做这浣月之主?”
殷穆叙望了望跪倒的众臣,向宁葭拱手道:“这都是文武朝臣错爱,宁葭,皇叔我是却之不恭啊。”
“是吗?”宁葭望着他道。
“宁葭,皇叔自幼看你长大,日后,你仍是浣月公主,皇叔绝不会让你受半点儿委屈的。”殷穆叙道。
“宁葭,我替你杀了他!”红萝喝了一声道,一把五尺长的红镰已握在手中,便要向殷穆叙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