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梵莲封(243)

“看不出你小小年纪,还能说出这么明白的话来。”孔怀虚笑道。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桃叶道,“从前我们家里也租扈老爷家的地,每到年底,也是这样,要恨就该恨扈老爷。”

“其实,这也并不该怪扈老爷。”孔怀虚道。

“不该怪扈老爷,那该怪谁?”桃叶道。

“你说呢?”孔怀虚转向宁葭问道。

“我?”陡然被他这么一问,宁葭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生于此土、长于此地,而此间的草木山林、土地河流皆属他人所有,自己不过是个租客,这样的事,难道不可笑吗?”孔怀虚道。

“孔先生,你说的这话,我怎么听不懂?”桃叶抓了抓头道。

“桃叶,若是让你做皇帝,你希望自己的国家是什么样子?”孔怀虚道。

“我、做、皇帝?”桃叶惊道,舌头已经开始打结了,“孔先生,这话可不能乱说!”

一边说着,一边向四处张望,好在并未看见有其他人,方才舒了一口气。

“只是个假想罢了,便说说有何妨。”孔怀虚笑道。

“要是我做了皇帝,我第一个先把冯阿牛那样的坏蛋抓起来,不许他们在外面祸害别人。”六顺在旁已接口道。

孔怀虚听了,大笑了两声,道:“好,坏人就得抓起来。”

笑罢向宁葭道:“小棠姑娘,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梵莲封》 第159章 弦月西楼

☆、义无主重会旧篱

“我?”宁葭顿道,“我也、不知道……”

“孔先生,你可别再说这种话吓我们了。”桃叶道,拽起宁葭和六顺就往前走,“前面有个山坡,我记得那里有一棵树的树干上长了好多木耳,我们采一点回家去煮来吃吧。”

孔怀虚与陈忠便也随于三人身后走了去。

******************************************************************************

十五过后,学堂重开,孔怀虚仍照常与学生们讲学布义。

而桃叶则于初九便已重回里尹家中做活。

原居的房屋还未修葺完成,六顺每日里去与袁丘等人帮手,若有闲时,便缠着袁丘学些拳脚。

秦家两兄弟也常来帮忙。

经过这段时日,三个孩子倒熟稔了许多。

宁葭在学堂隔壁屋内或院中缝制时,亦能听得屋内诵读之声,圣人之书皆有涉及,但多以墨门之书讲论。

“赖其力者生,不赖其力者不生”、

“为者疾,食者寡,则岁无凶;为者缓,食者众,则岁无丰”、

“凡天下群百工,轮车、鞼跑、陶冶、梓匠,使各从事乎其所能”、

“凡足以奉给民用则止”、

“诸加费不加于民利者弗为”、

……

宁葭初闻此般言论,心中惊诧不已。

听其言至“女子废其纺织而修文采,故民寒;男子离其耕稼而修刻镂,故民饥”,低头望了望手中绣了一半的嫣红牡丹,停下针线,兀自思索。

“你在做什么呢?”听得一个声音道,宁葭忙抬头看时,却是一身琥珀衫袍的柳重荫走了进来。

几个孩子在门外探了探头,望见宁葭的脸、吓得掉头就跑了。

“柳小姐,休息了吗?”宁葭起身相迎道。

柳重荫望了望她手中活计,笑道:“你倒是个巧手。”

“哪里,见笑了。”宁葭道。

“我可没有瞎说,你这活计,比知州林大人家里的绣娘做得还好些。”柳重荫道,“你既这般巧,我便荐你到知州府里去,如何?”

“不、不用了,”宁葭忙摇手道,“我、我在这里挺、挺好的。”

“怎么了?”柳重荫笑道,“别人想去还去不了呢,看把你吓得,怎么连说话都结巴了?”

“谁都像柳小姐见多识广的吗?”孔怀虚走入屋内笑道。

“岂敢,孔先生这是抬举我了。”柳重荫亦向他笑道。

“柳小姐是有大学问的人了。”宁葭道。

“整天跟一群孩子们一起学,哪里有什么大学问?”孔怀虚笑道。

“孩子们虽小,先生的道理却大,等我他朝做了大官,一定给先生做个大学堂。”柳重荫道。

“理行天下、自有其足,多谢费心。”孔怀虚道。

“是,我又说错了,先生之理在于人心,学堂何分大小。”柳重荫向孔怀虚拱手道。

说罢又转向宁葭道:“小棠姑娘既在这里,何不一起听先生讲学?”

“我?”宁葭道,“不用了,这样的学问,我哪里会懂?”

“孔先生讲得极容易的,连孩子们都懂得。”柳重荫道,“可惜,这样浅显的道理该懂的人却不懂。”

“该懂的人?”宁葭奇道。

“听闻新皇登基,只一味杀伐屠戮、侵疆占土、死伤无数;最近又大征能人巧匠,要翻新、重建皇宫,广搜天下珍奇之物以充宫室。”柳重荫道。

宁葭与孔怀虚闻言皆蹙眉不语。

“若新皇能用先生之道,当为黎民之福。可惜我身为女子,报国无门,先生才学在胸,为何不去参加科考,好上效朝廷、下恤百姓。”柳重荫向孔怀虚道。

“科考?只怕皇上连我的考卷也不要看的。”孔怀虚笑道,“你要真这么想上效朝廷、下恤百姓,其实倒有一条明路可走。”

“什么明路?”柳重荫立刻两眼灼然地望着孔怀虚道。

“你可应选入宫,做个皇妃,好每日向皇上进谏忠言,岂不比朝臣们方便多了。”孔怀虚道。

一闻他此言,本是一脸期盼的柳重荫愣了愣神,宁葭在旁亦是吃惊。

“孔先生,你这是……”宁葭顿道。

柳重荫笑着摇了摇头,拍了拍宁葭的肩膀道:“还道他有什么好主意,竟然拿人家做消遣,罢了,算我问错了人了。”

孔怀虚掸了掸衣袖,笑道:“走吧,该回学堂了。”

“好,这就走。”柳重荫应道。

两人便一前一后出了房门。

******************************************************************************

午后,学生们散去,柳重荫自骑了马回转,陈忠外出未归,孔家便只余下宁葭与孔怀虚。

宁葭在院中阳光洒落之处坐了,孔怀虚自坐于另一处静读手中书卷。

宁葭望了他一回,缓缓开口道:“今日柳小姐所言,孔先生意下如何?”

“柳小姐?她说什么了?”孔怀虚道。

“孔先生才学满腹,何不去考取功名,也好侍奉君侧、为民请命?”宁葭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孔某虽不惜命,但也不想短命。”孔怀虚笑道。

宁葭便默然不语。

“就算苟且于此,也不知何日会祸从天降。”孔怀虚仰头望着长空中掠过的一行飞鸟道。

“祸事?”宁葭奇道。

“国安方得民安,新皇置浣月于血雨征伐之中,民何能安?”孔怀虚道,凝重的眉色沉思繁复。

“听闻新皇攻打御风是为旧时之怨,此后当不会如此了吧?”宁葭试探地道。

上一篇:待选太子妃 下一篇:福星高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