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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莲封(223)

黑暗之中,几支烛光逐次亮起,将朦胧的光芒洒满了楼上楼下。

几道长幔自楼上高处缓缓垂下。

琴音婉转流出,两个娇柔的身影舞动着出现,将长长的剪影投影在屏风上、轻幔上。

此时,不闻人语之声,只有流淌不尽的欢悦琴声。

一曲终了,影消声歇,重回天光。

“这、就没了?”陈公子的声音传来。

“乖乖,这喜乐苑又出新花样了。”一人道。

“再来一曲!”几人嚷道。

“各位!”妈妈的声音,宁葭在牡丹屏风后听来,似乎就在近旁,“今日是我们喜乐苑的琴宁姑娘登台献曲,多谢各位大爷赏脸。”

“琴宁姑娘?怎么没听过?”下面嚷道。

“琴宁姑娘才来喜乐苑没多久,今日是第一次为各位爷助兴。”妇人道。

“弹得不错,请出来让我们瞧瞧!”下面又嚷道。

宁葭在屏风后皱起眉头。

“琴宁初来乍到,还需好好教养,待改日再为各位献艺。”妇人道。

楼下仍是一片吵嚷之声。

“琴宁姑娘,走吧。”雨珠低头向宁葭轻声道。

宁葭起身抱起琴,跟着雨珠下楼,仍从活门出去,一路走回月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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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葭回至屋内约莫半个时辰,妇人亦来至。

“琴宁,今日辛苦你了。”妇人向她笑道,“多亏你解了围,连谭老爷也对你的琴艺赞不绝口呢。”

“不敢当。”宁葭只道。

她如今心中已明白自己身处何所,虽她从未见过,但她自与迟凛亲近以来,已略通世事,此间光景,不言而喻。

“你只管宽心,只要你乖乖听妈妈的话,妈妈绝不会亏待你的。”妇人满面笑容地望着她道。

“妈妈,我只是一介贫弱,打扰多日,也该告辞了。”宁葭道。

“这是哪里话,这里就是你的家呀。”妇人道,“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太见外了。”

宁葭向妇人施了一礼,暗暗握了握袖中的匕首,道:“妈妈的恩德,断不敢忘,他日必当图报。”

“你这是什么意思?”妇人一面笑着,声音中却带了些冷意。

“这段日子承蒙妈妈照顾,小宁铭记在心,就此拜别。”宁葭道。

“你想走?”妇人冷笑道,“若是我不答应呢?”

宁葭抬眼望着妇人,妇人亦望着她,缓缓道:“要不是我在山洞里把你救下山,你早就冻死了,你这条命,就是我的!”

说着,向新珠递了个眼色,新珠便出门而去。

“小宁不敢忘。”宁葭道。

“那就好。”妇人道,“现在你也好了,是该好好报答我的时候了。”

“小宁他日一定会好好报答您的恩情的。”宁葭道。

“哦,你怎么个报答法?”妇人道。

“以后妈妈若有用得着小宁的地方,小宁一定竭尽所能。”宁葭道。

“我现在就很需要你。”妇人道,“可你现在就推三阻四,我还能指望以后吗?”

新珠回至屋内,向妇人点了点头。

四个护院立于门外,将出口堵住了。

宁葭亦觉察到门外的变化,又暗暗握了握袖中匕首。

“妈妈,我、我今日是一定要走的。”宁葭道。

“一定要走?”妇人大笑道,“进了我的喜乐苑,还有谁能走得出去?”

笑罢走近宁葭,缓和了声音道:“琴宁,你在外连个乞丐都不如,受冻挨饿,连只狗都比你强,你再看看这里,轻纱暖帐、绫罗绸缎,要什么有什么,不比外面的日子强上几百倍?”

“妈妈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小宁福薄,只有受苦的命了。”宁葭道。

“你当然只有受苦的命!”妇人道,“别以为别人都不知道你究竟是谁!”

闻她口出此言,宁葭大吃一惊,抬起眼来直瞪着她。

“看你一身细皮嫩肉,又弹得这样好琴,不是官家也是富庶之家,能沦落到山野,只敢住在山洞之中,定是家中作奸犯科,受了朝廷降罪才落魄至此。”妇人接着道,“你这样的人,就算想躲起来也总有一天会落到官家手中,充个官妓,到时候就只有生不如死。”

宁葭听她前言,只当她已知晓自己身份,已惊出一身冷汗,后又听她这番说辞,似乎又似不知,但听她话中之意,自己亦是甚为不妙。

妇人见她一脸惊恐地望着自己,知她心中害怕,又缓下声音道:“其实你又何必这么死心眼,要是做了官妓就永远脱不了籍了。你在我这喜乐苑呆得久了,无论捡了哪个高枝去,有了依靠,还有什么可怕的,只有说不尽的好处呢。若你能好命再生个儿子,那就是一辈子享不尽的福分了。”

说着便上来拉宁葭的手。

宁葭却拍开她的手道:“妈妈,你别、别逼我。”

“怎么?”妇人见她神情,转而哼道,“我这么好言好语的,可惜,有些人就是不领情。看你这身好皮,妈妈我还真舍不得打呢。”

说罢,向门外四个护院叫道:“给我把她绑起来!”

“是!”四个护院齐声应道,便向宁葭围了过来。

宁葭忙抽出袖中匕首对着几人道:“都别动!别过来!”

四人哪里知道这匕首的厉害,便要上前。

宁葭退了两步,正要挥动匕首,却听一个声音大声道:“住手!”

只见一个素白色身影快步走了进来,挡在宁葭身前,对四人道:“都给我下去!”

“绫荷?”妇人望着来人奇道,忽又转为喜色道:“你总算回来了,回来就好了。”

来人转过身望着妇人,宁葭也看清了她的脸,正是绫荷。

“姑娘……”她身边那个红衣的丫鬟今日亦穿了一件素白袄裙。

“绫荷,你这是?”妇人望着她一身白衣道。

“楚袖,她死了。”绫荷的眼睛直望妇人,一眨也不眨。

“是吗?楚袖她、真是太可怜了。”妇人叹了一声道。

“可怜?她怎么会可怜,这才是她最快乐的事。”绫荷道。

“绫荷,你这是怎么了?”妇人道。

“楚袖说,谢谢你把她养大。”绫荷道。

“这孩子……”妇人道。

“也谢谢你,给了她最痛苦的一生。”绫荷又道。

“啊?”妇人道。

绫荷却不再言其他,回身拉起宁葭,向门外走去。

四个护院上前拦住了她们。

绫荷转身向妇人道:“妈妈可有这位姑娘的卖身契吗?”

“这……”妇人顿道。

“她既然没卖给你,我便管得。”绫荷道,回身向四个护院道:“你们都给我让开!”

“都让开吧,绫荷远途疲乏,让她回去好好休养休养。”妇人在后道。

四个护院便让开来。

绫荷拉着宁葭走出门去。

“妈妈,现在怎么办?”新珠向妇人道。

“怕什么?”妇人笑道,“只要她在我这喜乐苑,就休想逃出我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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