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妖精相公太磨人(296)

“北明十三年,北明……十三年?”叶柏舟喃喃重复着这几个字,他的眼眸在晃颤,他抓着长情双肩的手在颤抖,他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北明十三年,是他到召南国来的第五年,也是他被卫骁第一次召进东宫的那一年。

母妃……就死在了这一年,竟是——被他的兄长,被他的父亲所害!

“呵,呵呵呵……”叶柏舟松开了长情的肩,忽然轻轻笑出了声。

秋雨愈下愈大,带着秋日的寒凉之意,淋在人身上,寒凉不已。

雨水不仅是湿了他们的外袍,而是将他们浑身都打湿了。

叶柏舟就站在这冷雨里轻轻冷笑着,任雨水淋着自己,问长情道:“长情,你觉得我活着的这些年,是不是就是一个笑话?”

长情没有说话,只是抡起拳头,重重地抡到了叶柏舟的右边脸颊上,将原本脸上就有伤的他抡得跌趴在地,抡得他口吐腥血,鼻血直流,可见长情这一拳使了多大的气力。

长情没有将叶柏舟扶起来的意思,只是垂眸冷眼看着狼狈的他,冷冷道:“你是不是笑话我没兴致也不在乎,我只知,你这个人人唾弃的质子叶柏舟,是我莫长情的兄弟。”

“沙沙沙——”秋雨不停。

叶柏舟狼狈地跌在地上,一声不吭,动也不动,像死了一般,他不起,长情便不走,就这么冷眼看着他,没有要拉他一把的意思。

不知过了多久,叶柏舟才动动身子,抬手抹掉自己嘴上及鼻子上的血,而后用手撑着地,慢慢站起了身,没有责怪长情,亦没有对他生气,而是冷静得不能再冷静道:“你是不是怕我活不下去?放心,而今的我,不会死,也不想死。”

叶柏舟冷静的眼眸里,似只有冷意,其余的,什么都没有了。

这一场雨,似乎冲掉了什么。

“长情,今日虽是你大婚第一日,我不想搅扰你,但我需见一见你的妻子,可否?”此时的叶柏舟,两边脸颊都高高肿起,生生毁了他那张漂亮的脸,可他却丝毫不在乎,更像没有痛感似的,没有丁点疼痛的反应。

“你先去浴池阁,稍后我带萤儿到你屋。”长情冷漠道。

叶柏舟微微点头,转身走了。

他走得很慢,像是脚上拴着千斤巨石一样。

他的身子很单薄,他的背影看起来更单薄,明明是一场不算大的秋雨,却好像能将他冲垮了似的。

可就算他的脚步再如何沉重,他还是迈开了。

他的身子再如何单薄,他也还是没有倒下。

人死需要勇气,但有时候,人活着,更需要勇气。

没有谁能替谁活着,也没有谁能替谁把路走完,所有的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直到在雨帘里再看不见叶柏舟的背影,长情才转了身,离开了。

这个世上的事情,从来都是不由衷。

就像阿风,他的心从来不在帝位,命运却无法选择。

他断断想不到,他今日这一趟进宫,便再也走不出那对他来说如囚牢一般的皇宫,甚至,被困在了那张多少人求而不得的椅子上。

其实,阿风从来都不需要做出什么选择,因为他,根本就没有选择的权利,时间到了,答案就自会出来了。

也如他自己,他根本没有权利选择自己生来是人或是妖。

不过,只要有命在,一切都会有可能,就像萤儿这样的存在。

雨不知愁,沙沙下着。

*

京城,皇城军封城,秋雨之中,百姓纷纷躲进了自家里,街上行人寥寥,只有手执刀戟的皇城军兵穿梭于各街各巷,搜寻着可疑之人,秋雨里,男男女女,老弱妇孺,哭喊声一片。

因为,太子在今晨,弑君了!

太子这一举,使得太子党一朝之间全都成了罪人!

而这一罪里,最大的罪人,便是白家!三大家族之一的白家!

白家主白华自来与太子卫骁走得极近,加上白家家大业大势也大,太子弑君一事,必与其脱不了干系!

至于这其中究竟是如何,太子弑君一事为何败露,白家为何会与太子做这一大不韪的事情,这其中太多太多的事情,皆要等新帝登基后一一查明后再昭告天下,国,不可一日无君。

而这新帝,不是在朝野中颇有名望的三皇子,也不是百姓颇为颂扬的七皇子,而是已经远封北溪郡的清郡王爷!四皇子卫风!

这本当举朝反对,可偏偏,望云观无道真人在这大乱之时出现在这京中,出现在这皇宫之中!

无道真人乃望云观掌门,是整个天下最为德高望重之人,上知天命下知地理,他说的话,就像是上天的意思,无人不信服。

他言清郡王卫风乃召南紫微星,唯其才能给召南国运安康,唯其能给召南白兄福泽,否则,召南将亡!

不过一个白日的时间,整个京城便翻天覆地般的大乱,大概除了长情,谁也不会想得到会是如此。

云有心听到消息后当即急急到了莫家来,谁知长情却是在叶柏舟的屋子里无动于衷地自己与自己下棋。

长情从来都不喜下棋,更不会像云有心一样自己与自己对弈,他如此反常,让云有心只觉更不安。

“长情。”云有心坐到了长情对面,眉心紧拧,“看”着他,“太子弑君,白家获罪,无道真人下山,阿风登帝位,你怎还能这般淡然地在这里下棋?”

“我不在这儿下棋,阿七觉得我应该去做什么?”长情将手中的黑子落到棋盘上,反问云有心道,“亲自去抓白华?还是去恭喜阿风得了这召南天下?”

云有心默了默,沉声问道:“长情,这一切,可是都在你的掌控之中?”

长情不回答,只是将白子盒递给云有心,道:“和我下完这盘棋如何?这盘棋下完,柏舟当就会来了,萤儿当也从娘家回来了。”

云有心没有伸手接过长情递来的棋盒,而是拧着眉微微摇了摇头,“你这般逼阿风,我怕他接受不了。”

“接受不了?”长情语气里是深深的嘲讽,“身在帝王家,早就要有你死我活的觉悟,他的能力就摆在那里,否则太子党也不会想要他的性命,他逃得了么?就算他放空他身上的血,他也注定是卫家人,他身上的帝王血,注定了他这一世人,非撑起这卫家天下不可,他若真接受不了,大可去死。”

云有心还是微微摇了摇头,却是抬手接过了长情手里的白子棋盒,“你这个做师兄的,根本就不给阿风这个师弟一点退路。”

“他从来就没有退路。”长情很冷漠,“他自欺欺人地玩了这么些年,已经够了,到你走棋了,阿七。”

云有心从棋盒里摸出一枚白棋,默了默,似在思考,少顷后才将棋子落到棋盘上,道:“你也是一直这么逼着自己的,直到你遇到你心仪的女子后,我才见到一个不一样的你。”

“是么?”

“难道长情你自己不觉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