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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金膳斋(80)

烈风很通人性,它见白梦来同玲珑讲话,很相熟的样子,因此也呜呜哼唧着往玲珑旁边凑,用头顶她的手。

玲珑觉得有意思,刚想上手去摸,烈风就被白梦来拽了回来。

白梦来脸上的笑意全无,瞪着烈风,道:“她身子骨不适,你再碰她,当心我差人领你回府去!”

烈风从小受过特训,能听懂一些字词,不知是不是对“回府”那个字眼敏感,它瞧着白梦来语气不好,沮丧地趴在他月白靴边上,再也不敢胡闹了。

没想到白梦来治下倒是挺厉害的,玲珑想笑,可一笑牵动伤口,疼得她龇牙咧嘴。

白梦来瞧着眉头微蹙,连声道:“可别说话了,你好好养伤吧。”

夜已经很深了,原本浓重的暮色散去,露出点白晃晃的天光来,那晚空就黑得不纯粹,倒变成了灰。

再这样熬下去,恐怕就要天亮了。

玲珑疼得睡不着,催促白梦来,道:“白老板,你去睡吧,我没事。”

白梦来瞥了她一眼,道:“我倒是想睡,可床榻在你身下,你的寝房又还在修葺,我去哪里寻睡处来?”

玲珑脑子发懵,没反应过来,白梦来也是可以和柳川同房入睡的。她真当白梦来没有去处了,心里隐隐内疚。

玲珑思忖一番,颤巍巍提议:“那要不……辛苦白老板,在这间房里打个地铺?”

她是在邀他同房共寝吗?白梦来耳尖微微生热,面上却不显山不露水,让人瞧不出真切来。

他心里生出一丝欢喜,转瞬之间,又被莫名的想法压制下去——玲珑这话,是对谁都能说吗?

白梦来问:“若是今晚伺候你的人……是柳川,你也能邀他同房入睡吗?”

闻言,玲珑呆若木鸡。

她口舌笨拙地辩驳:“那……那也不是。”

知她会辩解,知自己在玲珑心里是独一无二的存在,白梦来轻笑出声。

玲珑脸红,还在给自己找补借口:“柳大哥皮糙肉厚嘛,随便去外头睡也行的。白……白老板不一样,身子骨弱,睡外头冻着了就不好了,屋里烧火盆呢,暖和一些……”

白梦来将她逼到死路上去,看她惊慌失措的模样,觉得着实有趣。

他起了逗弄的心思,哑着嗓音,温柔地道:“不必解释,我知道自个儿在你心中与常人不同。越解释,越掩饰……至于想遮掩什么,你心里清楚。”

清楚什么呢?玲珑闹不明白。

老实说,她也只是觉得自个儿和白梦来足够亲近,近到可以睡在同一间房里,近到可以掏心掏肺说体己话,所以下意识才说了这样暧昧不清的言语。

见玲珑一脸困惑,白梦来微笑,给她掖了掖被角。就在他弯身帮玲珑整理绣花绸布软枕的时候,隔着她的耳廓,白梦来慢条斯理地道:“早晚有一天,你会明白,我较于旁人,是不同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气息微弱而滚烫,好似点点星火,七零八落,散在玲珑的耳朵与脖颈。

她觉得滚烫,浑身发热,心里暖融融的,好似有什么在生长。渐渐的,一触头,蔓延出数不清的藤条来,将她整个心脏包裹,再无缝隙。

这种满涨的心悸令她无所适从,甚至是惶恐。

她手足无措,只能避开,不看白梦来的眉眼。

仿佛只要再和他对视一眼,她的三魂七魄就会被人勾走,再也回不来了。

待玲珑还要细问的时候,柳川已然将盛满苦涩药汤的碗子端进来了。

柳川怕屋里闹哄哄的,吵到玲珑休憩,于是随意哄了两句,便回屋了。

房内又只剩下白梦来和玲珑了,白梦来嗅了嗅药汤,知道这汤子必然苦涩,于是翻了一包蜜饯出来,挪到玲珑面前:“我备了蜜饯与糖霜橘饼,喝一口,就给你拿甜的缓缓苦意。”

他哄小姑娘极有耐心,不知道是不是顾念玲珑这一回遭罪,说话语气都温柔得险些不像他了。

玲珑怕给白梦来添麻烦,于是道:“没事,我不怕苦。”

她说得坦荡,半点没有赌气的成分在内。

白梦来想起玲珑的过往,小姑娘家家,风里来雨里去,哪有机会像闺中小姐那般享受富贵日子。即便怕苦,又有谁在意呢?

他有些微心疼,淡淡道:“你该怕一怕的。”

片刻,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补了一句:“这样才好多依赖我。”

这话像是击中了玲珑的命门,令她眼眶有些发烫。

她不是不怕苦不怕疼,而是她无人可依靠。

现如今,白梦来说了,他愿意纵她撒野,愿意给她撑腰。

真好,能遇到白梦来,真好。

第79章

曹府的深夜,处处掌灯,火光辉煌。

隆冬天里风大,廊庑下的悬挂的灯笼摇摇晃晃,那硕大的黑影也跟着来回摇曳。

风声夹杂不知名的鸟禽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可怕。

今夜,曹老爷有生意上的事要外出一趟,因此并未宿在慧珠院。若不是有事,曹老爷能夜夜留在慧珠院,同钟景耳鬓厮磨。

院里的人谁不说钟姨娘好本事,即便落了胎,有过小身子的女子,还能将爷们儿的魂勾得死死的。

被奴仆艳羡的钟景,此时正在紧闭的寝房内,询问眼前的管事一些琐碎的事。

她穿得单薄,狐毛袖碎金皱纱长衫,透出底下如同藕段一般白皙的手臂。

钟景慵懒地靠在胡床边上,此时此刻,她的装扮很不合适见外男管事,可她仍旧这么做了,好似居心叵测,满腹坏心眼。

管事是个人精儿,自然知道这位小姑奶奶不好糊弄。他紧闭双眼,看都不敢看钟景一眼,生怕亵渎后宅女子,被钟景安插个什么罪名。

不过真侵犯还是假怠慢,已经没人会深究了。他落到钟景手里,是黑是白,还不是人张口一说?

就不知道,他和这位内宅宠妾井水不犯河水,她为何要这般整治他了。

管事实在熬不住,开口,颤巍巍地道:“这下雪结霜呢……天冷,姨娘多穿一件衣裳吧。”

闻言,钟景抬袖掩唇轻笑:“怎么?你是瞧见我没穿多少衣裳,这才提点的?”

此言一出,管事吓得汗如雨下。他在心里暗自打嘴,舔了舔下唇,道:“没……没瞧见。小的什么都没看到,不过是顺口这么一说。”

要是他承认瞧见了,那可不是染指钟姨娘了?

何况,钟姨娘旁边还有个丫鬟兰芝坐镇呢,他哪敢冒犯人啊?

不是他榆木脑袋不开窍,而是钟姨娘真想和他有个首尾私情,那也该是背着人偷偷摸摸的来,又怎会让一个小丫鬟站在旁边盯梢呢?

很显然,她是溜他玩呢。

管事的有贼心没贼胆,还是惜命的。因此,一切不切实际的想头,还是打消在肚子里,免得被人仙人跳了。

钟景瞥了一眼兰芝,道:“去给管事的沏一壶茶来,真不懂事。”

“是。”兰芝行了个礼,小步走向外间的茶室泡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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