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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金膳斋(189)

柳川当然想救心上人,可亲如兄弟的白梦来也很重要。这哪里是要玲珑的命,这是要他的命啊!

柳川愁眉不展,思索应对之法。

他提议:“你同主子讨个主意吧。”

玲珑还是避讳见白梦来,她不知该和他说什么,既瞧着他厌烦,也怕惹得他厌烦。

柳川见玲珑模样,便知她对主子仍有旧情,必然不会对他下手。

玲珑能回来救兰芝,说明她是个重情之人。这样的人讲究情义,做事坦荡,断不会背地里要人性命。

柳川劝慰:“主子见多识广,一定有破局之法。既是要救你兰芝姐,也不必顾忌那么多前尘往事了。听大哥一句劝,主子不是恶人,他待你情深似海,断没有这样将你记挂在心上的男子了。”

玲珑苦笑:“柳大哥别说了,我去见一见白老板便是。”

“好,好!”柳川喜不自胜,道,“若你见了主子,好歹哄他再进一些吃食。这都多少天没吃东西了,身子骨捱不住啊!”

“我省得了。”玲珑不再别扭,三两下跑进院子,留下柳川和阿虎傻乐。

这时,柳川才记起玲珑带回来的这个少年。

他和阿虎大眼瞪小眼,问道:“你是?”

阿虎不怕人,乐乐呵呵地跟着喊:“柳大哥。”

柳川被一个男人喊哥哥,牙都要酸倒了。

他蹙起眉头,没想到,眼前的人竟是这般的厚脸皮。

柳川清了清嗓子,道:“我只有玲珑一个妹子……”

即便柳川撇清关系,阿虎也没有退让。他依旧沾亲带故,热情地喊:“玲珑是我阿姐,您是玲珑大哥,那这样一套关系,您也是我大哥。”

柳川被他这样一套近乎,整个人都懵了。

不过,他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既是玲珑亲戚,那他就勉强再多个小弟吧。虽不如妹子可人意,不过瞧着壮实,留在金膳斋里端茶倒水,倒也很有小厮前景。

不错不错。

第188章

玲珑和阿虎是连夜赶到的皇城,此时月落参横,曙光将明。

原本有些清灰的天色慢慢显露,教光瀑照入墙角旮旯,好似点了一盏灯一般,将周遭打亮。

玲珑抬手,想要敲白梦来房门。

还没等指尖触上,她又猛地收回了手。

玲珑在门外踌躇不前,屋内人倒是将光影瞧得一清二楚。

没多时,便有白梦来清润的嗓音传来:“柳川?”

这是白老板的声音,听着有些沙哑,不知是不是身上的伤还没愈合。

玲珑原本持重的心神,被他这一声强行拉扯过去。

玲珑忽然眼睛发烫,既酸又涩,这些天的委屈接连翻涌上心头,令她喉头发堵。

这种感觉很难言明……好似平素熬清守淡的僧侣,头一回破戒,吃了山珍海味,此后再也无法回到原来的日子了。倒不是上了瘾,食髓知味,而是破了头例,惦念那不同寻常的经历,成了不伦不类的妖僧。

她便是这样,在金膳斋领教过白梦来的柔情。

如今再要和此前一样孑然一身,她好似也不大适应,无法一人自处了。

其实再怎样,她也只是个半大的姑娘,也想有人疼,有人爱,有人做她护盾,为她遮风挡雨。

白梦来唤过人名后,屋外的人迟迟没有动静。

见反应,断不可能是柳川。

难道……

他心生希翼,又怕落空。

胸口还有一道血疤,起身动作太猛,便会疼痛难当。牵一发而动全身,使得怕疼的白梦来不得不赖床不起。

此时,他不敢耽误。足下一个踉跄,险些跌至门槛。

白梦来如今清瘦许多,他面色发白,四肢百骸都没了气力。

他憋着一口气,猛然拉开了房门。

屋外,站着徘徊往复的玲珑。

她和白老板好久没见了,此时两厢对视,不免尴尬。

玲珑强装自在,同他打招呼:“白老板。”

白梦来魂牵梦绕的人儿如今又活泼泼地出现在他跟前,若是往常,他定然要同她说笑的,只是现如今,他经历过事儿,生怕唐突了佳人,吓得她又要一阵逃窜。

经此一难,白梦来的心境都仿佛苍老了十多岁,到了望秋先零的地步。

“外头风大,进来说话吧。”他侧身,给玲珑让了个道儿。

隔着一道门槛,总觉得玲珑太遥远,白梦来想引她入屋详谈,也好借烛光,好生打量她眉眼。

这屋子里全是药膳味,玲珑想起前尘往事,心间惶然。她迟迟不愿入内,唯恐惹得白梦来恼火。

可她从白梦来紧攀门板的五指瞧出,他体力不支,如今站着说话,已是勉强,再这么折腾下去,恐怕就要倒地不起了。

到底是不忍心,玲珑还是小心翼翼走入了白梦来的寝房。

往日,白梦来用尽了手段,她都不肯来房中寻他。如今两下生疏,她倒是不请自来了。

玲珑心里头也无比唏嘘,她落座,盯着案上放凉的、未喝的药汤出神。

怎么不喝药呀?不喝药,身子骨怎么好得起来呢?

是怕苦吗?

玲珑环顾左右,确实没在桌上瞧见蜜饯干果。想来是柳川不够周道,不知男子也可能是不爱吃苦的。

怪好笑的,一个点心铺子的老板,寝房里连块糕点都不置备。

白梦来用眼睛一寸寸临摹玲珑,他想坐在她旁边,又怕惊扰到她,只得忍住相思之情,坐在离她稍远些的床榻边沿。

白梦来何时这样谨小慎微地做过事,如今对上玲珑,像是什么戒都犯了。

玲珑分神了好久,才察觉到白梦来灼灼如炬的目光。她羞赧地摸了摸鼻子,一派温和好讲话的姿态,好似白梦来胸口那个大窟窿,并不是她持剑捅出来的。

她是无辜的,如今只是来探病罢了。

许是白梦来病恹恹的,月白长衫罩在他肩头,总有些弱不禁风的憔悴感,好似一阵风便能将他刮走。那袖缘里,露出一截伶仃纤细的腕骨,不堪一折,教人心疼。

白梦来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个儿,微微勾唇,问:“你……回来做什么?”

这个问题,白梦来想问,又不敢问。

他不确定问出来以后,玲珑会不会挥袖离去。

他舍不得她,不想她走。

玲珑闻言,果真做出张牙舞爪的凶恶模样,道:“来取你项上人头的。”

白梦来瞥了一眼玲珑周身,忍俊不禁:“既是如此,为何不带刀刃呢?”

玲珑的话被他当众揭穿,尴尬地笑了笑,一时无语。

不过,玲珑听得白梦来这话,也有些心酸。

他好似全然不在意生死,只要玲珑能回来,即便是要来杀他,白梦来也全然不在乎。

这人是傻子么?

原本无话不说的两人,此时比陌生人还要疏远。一沉默,气氛便凝固住了。

白梦来倚靠在花鸟雕镂空香木床架边上,他强忍住胸口的疼痛,轻描淡写地道:“之前那一剑,算是给你父母亲报仇了吗?足以解你心头之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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