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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惹记(27)

这一声,饶是冷酷如苏芷也被逗出了些许笑意:“是,大官,这位沈郎君比我官阶高,他最大。”

小娘子见苏芷好讲话,顿时笑逐颜开:“好呀,爹爹说过,来者是客。婉儿请大官哥哥姐姐们吃枣糕!”

小娘子很有义气地拍了拍胸膛,一溜烟跑入厨房里。

闺女养得胆大妄为,叶主簿被吓了一跳,赶忙给苏芷与沈寒山赔礼道歉。

苏芷却不甚在意,摆摆手道:“小娘子可亲可爱,何必拘着她,这样性子顶好。”

叶主簿原以为苏芷是杀伐果决的主顾,毕竟皇城司的名声,他远在边陲小县也略有耳闻。岂料苏芷说话和煦,待他也谦和,甚至比接待吴通判还要亲切,教叶主簿受宠若惊,心间连连叹息:传闻果真不可信呀!

叶主簿不敢慢待苏芷和沈寒山,他引两位入主屋,妻子与阿娘早把热炕收拾出来,还摆上瓜果,专供贵人们享用。

叶主簿搜刮出几两珍藏许久的茶叶,给苏芷和沈寒山一人斟上一杯茶。随后,他退出主屋,小跑至厨房,帮着抻面。总不能让年迈的老娘以及身子骨柔弱的妻子劳心劳力置办吃食,那他受之有愧。

苏芷同沈寒山对视一眼,低语:“这个叶主簿倒是个好的。”

沈寒山微笑:“人善被人欺。”

正因为叶主簿足够善良敦厚,才会一直身处低位。地方官在皇帝看不着的地方要想升迁,须得无比油滑,否则一定是被剩下的那个,这就是世态炎凉。

苏芷道:“或许他也有几分真材实料,故此县衙里还容得下他。”

不然,凭叶主簿的心性,早就被那些奸猾的官吏拉下马或是踢蹴鞠一般踢去当替罪羊了,哪里还有他的活路?

沈寒山道:“那不妨由我来试试他审案断狱的能力好了。倘若他真有几分本事,我身为大理寺卿,亦可对地方官进行考课,帮着举荐给吏部,待他有幸改官,何愁不能将他捞至门下。”

“你要用他?”

“有才之士,为何不用?看他年岁,不知在值上过了多少任的磨勘期,资历是尽够的了。”

大庆地方官想要升迁入京当官,需在任上经过三任六考的磨勘期,再由京中高官将选官举荐给吏部南曹,再由中书省审核选人,方有“改官”的可能。

苏芷皱眉:“你想好了就行,别为了讨好我,特地去撬人墙角。”

听得这话,沈寒山一笑:“芷芷觉得自个儿魅力这般大,能左右沈某仕途抉择么?”

他在笑话人,笑她自作多情,没脸没皮。

也就是说,沈寒山所作所为,都是经过自个儿深思熟虑,并没有存曲意逢迎苏芷的心思。

苏芷耳尖微微发烫,她确实会错意了。

她理亏,什么话都不说。

见状,沈寒山又有意逗她。

他靠近了她,呵气如兰,低喃:“不过,芷芷的枕边风确实吹得很有力,只要你提条件,等闲也违抗不得你心意。”

他故意暧昧低语,把他们强行拉成一对,凑成同床共枕的情人。

苏芷哪里见过这阵仗,她头一回被人吓到,急忙跳出炕桌。

她动静太大,如离弦之箭,一下同沈寒山拉开一丈远。

沈寒山晦暗不清地眯起眼眸,打量苏芷。

苏芷强装镇定,拍了拍衣上褶皱,道:“你我来者是客,总不会一直让主人家操持里外,显得跋扈蛮横。都是苦出身,没那等清贵脾气,咱们一块儿帮忙做饭吧。”

她说得道貌岸然,这是苏芷最会粉饰太平的一日。

精明如沈寒山,怎会不知苏芷方才因他一句话便心猿意马,方寸大乱呢?

原以为她愚钝,对□□半分都不懂。

现下拿话一试,她就原形毕露。

原来他那不谙世事的芷芷,早在他看不见的地界悄然长大了。

待小娘子春心动时,她的心花,只能由他来采撷。

旁人若不开眼,欲碰他的人。

那么沈寒山将其除之,也不是不可以。

嘶——

沈寒山似乎从未说过,自己是什么悲天悯人的济世佛陀吧?

他能因她成恶鬼,也能因她化菩萨。

善恶,素来一念之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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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苏芷出了门,沈寒山独自窝在主屋也无甚意思,他亦如影随形跟上了人。

两人大驾光临,狭窄的厨房此时显得更小了。

正揉面的叶主簿吃了一惊,忙哆哆嗦嗦整理好手上面疙瘩,同沈寒山行拜仪:“沈提刑怎么不在屋里坐着吃茶?”

说完这句,他又诚惶诚恐地问:“可是茶不好吃?或是下官做饭手脚太慢了,饿着两位了?”

他这话说出来,恨不得塞回肚子里去。他这样说,不就是在埋怨两位上峰催促他做饭吗?没见过他这样不会说话的!

就连叶主簿的妻子王氏也被吓得松开了烧火钳,咣当一声脆响,惊回了诸君的魂。

苏芷弯腰,作势捡起她手上的灶膛器具,道:“我同沈提刑都是寒门出身,烧火蒸饭也做得来,就由我俩帮忙操持吧。”

王氏急得团团转:“这怎么能够?!孩子他爹,我、我……”

王氏不是什么大家贵女的出身,小时候是被母亲拿一袋米卖给叶家做童养媳的,自小只知道女红炊饭,大字都不识得几个。也是叶主簿同她感情深,即便当上了官也没忘发妻相伴多年的恩情,同她还是蜜里调油。

叶主簿见王氏慌张,心里也是忧愁得不行。

他一面想哄爱妻,一面又怕开罪高官,只得小声道了句:“鹭娘莫怕,苏司使和沈提刑不是恶人。”

叶主簿也拿捏不准苏芷的心思了,他只能顺着她的意,把灶台让给了苏芷。

岂料,苏芷说要帮忙做事,并不是玩笑之言。只见她手法利落地挖烧火风眼、添柴、扫灰,灶膛似战场,不过一个眨眼间,便清清爽爽,柴火的焰苗亦旺盛。

由此可见,苏芷确实是懂烧火看灶的,并不是对农活一窍不通的富家子弟。

也就是这时,叶小娘子捧着一个装果脯果饵的银扣莲花瓣形朱漆木胎攒盒,鬼鬼祟祟钻入厨房。

她凑到苏芷面前,献宝似的打开攒盒,从中摸出一片崖蜜腌制的风干猪肉,递给她:“统共就那么几片,阿娘藏着给我年节时吃的。我特地分你一口,姐姐尝尝。”

叶小娘子娇憨可爱,还没有苏芷是高官的印象,她只知道,姐姐英姿飒爽,甚想亲近。

苏芷心间一暖,接过叶小娘子递来的蜜肉干,小咬一口:“确实好吃。”

叶小娘子的吃食被人肯定了,笑得见眉不见眼:“好吃吧?我专程留给姐姐的。”

苏芷眸间微动,她从怀中拿出一枚刻有“皇城司”的小金令,递到叶小娘子手里:“你送我礼,我也还你一礼。这个好生收着,若有人欺你,只管拿出来给人掌掌眼。见令如见我,谁还敢不开眼碰你,我定会卸下他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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