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书堂的面积不对,太小了。”花一棠摇着扇子转到了夫子桌的屏风后,敲了敲墙,墙后是空的,里面还有一个空间。
“是暗室!难道冯愉义藏在里面?”凌芝颜道,“找机关!”
花一棠:“没时间了,给我砸——”
“没时间了,都让开!”林随安咬住剑鞘,左手拔出千净,反手扬刀一撩,咔嚓劈开了半面墙,众人鱼贯而入,果然,是一处密室,颇为宽敞,大约有外面书堂一半大小,依然摆着整齐的桌案,桌上依然有笔墨纸砚,唯一不同的是,四周还多出了一圈书架,上面整整齐齐叠着轴书,挂着书签。
密室里一览无余,空无一人,没有冯愉义。
完蛋了!不会真找错地方了吧?
林随安瞄了花一棠一眼。
花一棠的脸色也不甚好看,皱眉上前捏住那些书签观察,突然叫道,“凌六郎,你来看看。”
“什么?”凌芝颜快步上前,扫了眼书签,抽出轴书哗啦展开,细细读过,神色愈发诧异,“这是七年前科举常科明经三礼科的考题,后面写的是答题思路和要点。”
“这个呢?”花一棠又抽出一卷。
“五年前常科进士科考题。”
“这个呢?”
“四年前常科明经五经科考题。”
“这个?”
“三年前进士科考题。”
林随安听得目瞪口呆:好家伙,五年真题十年模拟?
花一棠比她更惊讶,不过惊讶的是另一个方向,“你这些题都看过?!”
凌芝颜无奈:“参加科考,熟读各年考题,并不稀奇。”
穆忠气喘吁吁跑了进来:“四郎,我们四处都看过了,没发现冯愉义,外面拦不住了,冯松和周长平的人已经冲进来了,怎么办?这次闹大了!”
“反正都这样了,急什么。”花一棠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随手将书架上的轴书扔到地上,将书架扒拉到一边,又敲了敲墙壁,挑眉,“也是空的。”
林随安毫不客气劈开了第二道墙,露出了第二层密室,里面摆着更加密集的书架和轴书,书架上多出了年份,诸如:玄奉二年,玄奉三年,玄奉五年年,等等,随着年份越来越接近,轴书的数量越来越多,更奇怪的是,这一次轴书的书签上还多出了人名。
凌芝颜随便抽出几卷看了两眼,面色大变,“这是!”
“啊呀,瞧这个,真是有趣。”
花一棠指着最边上的一个书架道,那个书架上轴书最多,差不多有七八十份,书架上挂着玄奉八年的牌子。
是今年。
凌芝颜飞快上前,嘁哩喀喳抽出所有轴书扫了一遍,面色难看到极点。
“写了什么?”花一棠问。
“下个月明经、进士科的考题备选。”
林随安:喔嚯嚯嚯!!
第37章
谁都没有想到, 一串连环凶杀案居然牵出了科考舞弊案。
除了一个月后科考的备选题目外,还在冯氏暗塾里发现了近七年的科举明经科、进士科备考题目及其答卷,最神奇的是答卷人, 其中有八成为已中举的士子,答题时间皆为每年科考前两月左右, 且每人都有三份以上不同的答卷, 答卷上还有佚名夫子的批注,阐明要点,润色文笔。
做个比喻,在这个地下辅导班里,老师不仅能够精准押题,还能给出多份参考答案,任考生按需取用。至于为何能够如此精准押题, 答案也很简单。
从七年前开始,这一任的冯氏家主,冯松的胞弟,冯愉义的叔父冯光济任礼部尚书, 主持每年常科科考事宜,虽然最终考题由圣人钦点的主考官确认,但大体考题范围皆是由以冯光济为首的命题组确定。
所以, 只要将科考备选题都熟记于心,自然就能一举中第。
而这个远在扬都的暗塾, 就是科考押题集训班,或者称之为科举舞弊班。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再加上当时去搜查暗塾的还有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纨绔,传播消息效率堪称唐国第一, 当第一缕阳光照耀在扬都城的时候,名震唐国的冯氏文门,已经沦落成为人人唾弃的“污门”,当真是应了那句歪诗,“一腔污秽出文门”。
*
“真是匪夷所思,”靳若挠头道,“冯氏私塾九成以上都是寒门学子,连个富家少爷都没有,哪来的钱买考题?”
“格局小了,冯氏要的不是钱。”林随安道。
靳若:“哈?”
凌芝颜:“冯氏筛选出来的这些学子都是精英,中举后任职为官,有不少官声极好,且在各地担任要职。他们皆是冯氏的门人。”
靳若口中啧啧两声,“你们说他们来暗塾的时候,知道他们答的考题就是真考题吗?”
林随安:“当时或许不知道,但到了考场之后,肯定就明白了。”
凌芝颜掐眉头,“冯氏保存的这些答卷,在他们功成名就之后,就是他们的命门。如此一来,他们只能和冯氏站在一起,永远也不可能背叛。”
林随安:“这些人占历年科考举子的比例有多少?”
凌芝颜没说话。
他在第一时间便令明庶和明风封闭了整间密室,请走了花一棠和林随安,将周太守都拦在了外面,现在暗塾的学子名单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当然,冯松应该也知道,不过冯松在发现二层密室被破之后,喷出一口血,被抬了出去。
之后,凌芝颜命令周太守封禁了冯宅、冯氏私塾,以及冯氏名下所有铺子、码头和产业,严、白、蒋三家家主也被请去了府衙大牢,冯松因为只剩了半条命,被封在了家里。
一系列的指示,都是凌芝颜用一块黑色铁牌命周太守做的。
那块黑铁牌是什么,穿越者林随安并不知晓,但看周太守快吓尿的表情,显然级别比大理寺高多了。
“你来扬都的首要任务其实是查冯氏科考舞弊的案子吧?”花一棠盯着扬都坊图,口气很是漫不经心,“否则你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司直,怎么可能知道今年的科举备选考题。”
凌芝颜沉默片刻:“秘令在身,不能据实已告,抱歉。”
花一棠抬头,静静盯着凌芝颜,瞳光凌厉。
凌芝颜不觉移开视线,正想解释什么,林随安抢先说了,“凌司直,这是另外的案子,要加钱。”
凌芝颜怔了怔:“加多少?”
花一棠哼了一声,道:“四十匹绢。”
凌芝颜笑了:“好。”
明庶和明风先后来报,凌芝颜又匆匆出门,不知道又查到了什么惊世骇闻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