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绚坐在床边看他，良久，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像是安抚。他知道他睡得不安稳。
拉过床头迭得整齐的薄被帮他盖上之后，他站起来走到窗边，望着窗外和自己住的地方完全不同的景色，渐渐出了神。
一个多小时之后，佣人来唤两人前往餐厅吃晚饭。
游浩刚醒没多久，起床的时候还有点不满，听见陆绚说「吃完饭你还能再睡几个小时，现在快给我起来做正经事」时，才看着他挠了挠头，笑着说：「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睡得最安心了。」
那一刻，陆绚莫名的感到幸福又悲伤。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也这么多愁善感了。
当陆绚和游浩一前一后来到餐厅的时候，宋新文已经坐在椅子上等他们了，他换了件白衬衫，看起来很清爽。
「陈先生、陆先生，这边请。」
长方形的餐桌，坐十个人绰绰有余，两人对看一眼，选择了宋新文左右的位置坐了下来。
「今天我特地要厨房做了几样特别的菜，希望合两位的胃口。」
「宋先生客气了。」游浩和陆绚同时说。
身后的佣人为他们倒了茶，摆好餐具，接着有人送上几道开胃菜，都是冷盘，虽然简单，但很精致，看得出是用心准备的，只是和外头餐厅做的相比，也没什么特别。
几句寒暄之后，三人都开始动筷子。陆绚真的有点饿了，来的时候游浩还吃了个煎饼，他可是连渣都没吃。
「陆先生是本地人吗？」没过多久，原本正在跟游浩闲聊的宋新文突然问。
陆绚这时正在啃黄瓜，看他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只好放下筷子，拿起一旁的餐巾擦了擦嘴角。虽然他不知道吃黄瓜是不是也需要擦嘴。
「我不是。」
跟游浩比起来，他一直走沉默路线，本以为所有事都能让游浩去处理就好，结果宋新文好像不想让他置身事外的样子。
「哦？那陆先生是——」
陆绚微微一笑，没有直接回答。「我喜欢新鲜的生活，所以什么时候觉得不新鲜了，就换一个地方待。」
不止游浩，连陆绚自己都觉得这话狗屁不通，结果宋新文竟然接受了他的说法。
「陆先生真是有个性啊。」对方这么说，也不知道是真恭维还是假奉承。
三人说话的时候，菜又上来了。
几个女佣先后端上用银色盖子盖住的餐盘，分别放在宋新文和陆绚他们面前。
陆绚并不好奇里面是什么，但是当盖子被揭开的一瞬间，扑鼻的血腥味便让他皱了皱眉。
盘子里的是一块像煎肉饼的东西，看起来像牛肉，颜色是深暗的红，虽然能看到里面混合了蔬菜，旁边还摆了新鲜的花朵做装饰，但整体感觉依旧十足的血腥。
没多久，厨师又推着小型餐车出来，小心翼翼地端上两笼蒸饺，放在宋新文和陆绚眼前。
精致的蒸笼里，每笼只有六个小小的月牙形饺子，薄薄的饺皮晶莹剔透，连里面粉红色的肉馅都能看清楚，像是少女的皮肤，在灯光下散发着诱人光泽。
这一餐还真是中西结合。陆绚在心里想，却莫名的笑不出来。
「两位，」宋新文伸手朝他们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吧。」
「咳！」这时游浩突然咳了一下，陆绚偏过头看他，就见后者不动声色地朝他眨了眨眼。
别吃。
他当然知道不能吃。陆绚轻颔首。
宋新文则已经拿起餐刀切了一块肉下来，几缕血丝立即在盘子上蔓延。
陆绚看着他把肉送进嘴里，一口一口地咀嚼，依稀间仿佛还听到骨头被咬碎的声音，他忍不住闭上眼甩了甩头。
「怎么了？」游浩轻声问。
「……没什么。」陆绚睁开眼。
「陆先生没事吧？不舒服吗？」宋新文一脸担心地放下刀叉。
陆绚扬起嘴角，伸手拿掉眼镜。「没什么，让宋先生担心了，不好意思。」
宋新文这才点点头，不再多问，重新把注意力放到眼前的食物上。
「这可是好东西，今天知道有贵客要来，特地为两位准备的。」他推荐着煎肉饼和那两笼晶莹剔透的蒸饺。
「呵呵——」陆绚立即咧开嘴角，状似抱歉地说：「很遗憾，我最近——吃素。」
而游浩则是以现在在减肥当借口。
见他们如此「客气」，宋新文笑了起来，好似看穿了他们的心声。
「既然如此，那也不勉强。如果晚上饿了，就叫厨房为两位准备宵夜吧。」
因此之后当陆绚嚼着菜叶和黄瓜，脸上表情仿佛吃着多么美味的东西时，游浩则一个劲地喝热腾腾的玉米羹，至于宋新文则是侃侃而谈，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对于接下来他的研究却只字未提，好像那是一件不重要的事。
一顿饭下来，陆绚吃了有史以来最多的蔬菜，而游浩则是喝了一肚子的汤。
宋新文也没怎么吃桌上的菜，除了那块类似煎肉饼的东西，和玲珑剔透得像艺术品的蒸饺。
放下餐刀，他对陆绚和游浩说：「陈先生和陆先生有什么喜好吗？需要的话，我可以让下人准备。」
不过游浩已经先一步谢绝。
「不必劳烦了，现在对我们来说，好好睡一觉才是最需要的。」
宋新文微微一耸肩，双手交握，支在下巴上，「那就不打扰两位休息了，有什么需要尽管跟下人说。」
回到房间之后，游浩又倒上床。
他是属于能躺着就绝对不坐着的类型，刚才一顿饭吃得他异常压抑，加上一肚子的汤汤水水，今晚不知道要跑多少次厕所了。
「真是的，吃个饭都会消化不良——」他在床上翻滚着抱怨。
旁边，陆绚解开领带，想了想，「你知道今天那些菜里是什么东西吗？」
那浓浓的血腥味，到现在仿佛还留在鼻间。
游浩抱着枕头坐起身，皱皱眉，只说是极为恐怖的东西——因为他所掌握到的资料并未明白指出，「人肉吧？」他猜。
陆绚闭了闭眼，莫名的相信自己的直觉，「很有可能。」
「他不会就靠那个——」
「不会。」陆绚下意识地否定，却又拿不出更有利的证据。
游浩没说话，气氛一时变得沉重起来，原本就不大的希望开始更加渺茫。
最后，他若无其事地开口。
「睡吧。」
Chapter 5
当侦探，总是刚逃出陷阱，却又掉入虎穴，
深夜，陆绚完全没有睡意，只是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将双手枕在脑后。游浩则坐在一旁的沙发上，闭着眼睛假寐，房间里异常安静，几乎连呼吸声都听得清楚。
没过多久，陆绚开口，「醒了？」
黑暗中，游浩睁开眼，轻笑了一声。
「睡了一小会儿——我梦到游佐了。」
陆绚没有说话，过了一下子，缓缓坐起来。
「游佐……到底发生什么事？」